裴淮踏进浴桶,缓缓将身子沉了下去。
闭上眼,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死前场景。
深秋时节,尚未褪去战火气息的京城笼在肃杀之中。
乱石林立的荒院,枯草肆虐,而他正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混着血水的头发黏成结块,浑身上下衣衫破烂成绺,皮肤上遍布鞭痕,刀痕。
门外传来叛军的嬉笑声,裴淮抠着地砖,充血的眼皮几乎把整个眼球遮住,他摸索着想要爬起来,碎骨撑不住,脑袋才离地就摔了下去。
“呸,还真能活!”腥臭味搀着令人作呕的秽气扑鼻而来,进门的官兵嫌恶的扇了扇鼻子,二话不说一脚踹向裴淮的腿骨。
“人不人鬼不鬼的,苟延残喘个什么劲儿!”另外那个官兵松了松腰带,呲牙冲旁边人挤眼:“老子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在侯府公子身上撒尿。”
腐肉,刀伤,日夜被作践羞辱,三个月里,裴淮无数次想到死,想用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还活着做什么,一副残躯,卑贱而又可怜。
可他不甘心,哪怕被折磨陈这副鬼样,他也拼命挣扎着醒来。
有太多事没弄明白。
晋王叛乱,拥护太子一党的官员悉数遭到屠戮,淮南侯府首当其冲。
然将他困在荒院,没日没夜凌辱折磨绝不会是晋王的作风。
还会有谁?
如此深仇大恨,深恶痛绝,如此非人的手段,裴淮根本想不出究竟会是谁,憎恨自己到此等地步。
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甘心赴死吗?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