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静流短暂地怔愣,忽然忘了自己本来想对林鹊说什么。
风带来的气味有些熟悉,仔细去闻,又好像只是普通的水,那种古怪的熟稔感稍纵即逝,仿佛镜花水月的错觉。
“……哥?”
林鹊是个智力偶尔显得不太充足,不过看眼色功夫一向扎实的少年,他乖觉地止住了噪音,见他哥转头后像有点出神,他先等了一等,才试探着叫了一声。
寻静流倏然回神。
“没事。”寻静流说。
他又很轻地顿了一下,望了一眼天色:“回去吧,要下雨了。”
林鹊老老实实地说:“哦。”
寻静流不喜欢下雨,尤其讨厌大雨将下未下时的天气,而且他还像个专职报雨的活天气雷达,在预测下雨这事上从没失误过。
每回只要寻静流说要下雨,那不管是正晴空朗月,还是烈日当头,不出半小时,一定真的就会下雨。
寻静流每逢下雨心情都不会好,林鹊一直不知道他讨厌下雨的原因,只早练出了一到雨天,就坚决不招惹他的自觉。
这条据说昨晚出过书包抢劫犯的街道今夜出奇平静,安静如鸡的高中生低头玩了一路手机,屏幕上好几个聊天群换来换去,似乎也没刷出什么关于学校怪谈的新消息。
晚十点半,大雨如注,城市上空好似有黑云大军压境,
寻静流注意检查了自家门窗,确保雨水不会被风吹进屋子里,又给这方面比较粗心大意的林鹊发了短信提醒,他在准备回房间前发现胡萝卜又不见踪影,四下寻找一圈,在临院子侧面的落地窗前发现了一团阴影。
“胡萝卜?”
养黑猫黑狗的人,从不放过家里任何一团黑漆漆的物品,看见什么纯黑色的东西都首先假定那是小动物。
落地窗前的阴影动了一下,上面忽然裂出两条红色缝隙。
是一双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完全血红一片的眼睛。
红眼睛在黑夜映衬下越发鲜亮,仿佛一对内壁涂抹鲜血的血灯泡,它盯着来人,阴影里似乎还藏着它蠢蠢欲动的身躯。
……可走近的来人十分淡定。
寻静流不仅没被这诡异一幕吓退,他步子都不带停顿一下,若无其事走到了落地窗前,居高临下跟地上红眼看了个对眼。
然后他弯腰,一把把阴影捞了起来。
阴影:“……”
阴影藏匿的身躯被完全拖了出去,它是从水里长出来的影子,一端钻进生人屋檐,另一端还连着屋外正漫开的积水滩。
它也本该如水,只要有源,就抽之不尽,一般人根本不能——也不敢将它薅起来。
然而空气里响起了一声极细微的“啪”。
阴影和屋外尾端的连接断开。
……它被眼前男人给拔断了!
寻静流抓着这已经泡烂到摸不出原本手感的一团,他上手一摸就知道这不是胡萝卜,却也没立即认出这是什么玩意,更没想到这东西越拿越长,后面像还连着个伸缩杆,被他一拖,杆的部分完全掉了出来。
不过,凭着这个杆,寻静流自觉猜到了这原本是什么东西。
“谁放的破拖把?”寻静流对家里出现这东西感到纳闷,他还抓着“拖把头”的部分轻轻甩了甩。
甩了自己一手的水。
也甩裂了血红眼睛的自尊心。
窗外大雨转成暴雨,滴水檐上滚落的已是成股的水流,像是有人在房子上方拧开了水龙头。
雨水浇注的水滩内暗色涌动,显然有东西并不甘心。
但这次,在水滩内藏着的东西重新凝成气候前,一只飞蛾穿过声势浩大的雨幕,它扇着纸做的翅膀,在暴雨里依旧轻盈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