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这两个字对此刻的林鹊来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词语都要好听。
“我真的背完就能到家?”他战战兢兢确认,“还有,是要我闭着眼跑吗?我,我不会闭着眼撞上什么吧?”
忽然出现的男人总共说了十八个字,不知他的嘴是不是遵循什么诸如“地狱只有十八层,所以坚决不说十九”之类的怪规矩,反正,听了林鹊这番诚惶诚恐的求教,男人一个字都没回答,还沉默出了一股“再逼逼我就反悔”的味道。
林鹊敏锐察觉危机,闭眼胡乱朝他感觉是男人方向的地方一拜——给一根电线杆子结结实实作了个揖。
小同学不再叨逼叨,他二度深吸气:“一个中心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和电线杆起码偏差一个直角的男人:“……”
天幕昏黑,泼墨一样的暗色像要从天空流下来,深夜里的雾裹着水汽,浓雾正在变成成越来越黏稠的质地。
街灯最先受到污染,光线越发昏黄,暖色掺起杂质。
交叉口中央的火盆还在燃烧,将那一块照成了不详血色,纸屑飞灰打着卷缠进风里,“呜呜”似鬼泣。
——而就在这样的情景里,有个闭着眼的小同学一路飞奔,大声背政治。
男人听着“必须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声音逐渐飘远,他不用专门去看也知道,再背个两条,这被引入“表潭”的小崽子就能跑出边界,回到真正的大路上去。
男人的手里捏着一截断骨,腐朽得像老树枝,被他夹在修长指间轻轻一晃。
这是他从高中生的书包带上扒下来的。
“七月十五。”
男人自言自语,声音没刚才那么冷,反而带了点不知名的笑。
交叉口的“人”方才仿佛被谁按了暂停键,在男人出现时一动不动,这时,他们不知怎么又播放起来,这些无脸之影一摇一晃,朝还停在潭里的男人走过来。
林鹊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跑进的小区,他牢牢记着被告诫的话一路没睁眼,记忆力超常发挥,将那些平常背起来还会出点小错的知识点背得一字不差。
他先在心底反复确认,检查三遍自己确实把说好的都背完了,林鹊才小心翼翼睁眼,然后惊喜发现他家楼栋就在眼前。
他真的到家了!
小高中生这一刻几乎想欢呼,但随即,他又有点谨慎和迟疑,因为他看恐怖片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刻,越有可能还会遭遇一个“开门杀”或“回头杀”。
就在他踯躅时,一楼一扇窗口亮起灯,有个人影在窗口一晃而过,林鹊很没出息的一激灵,还以为“开门杀”真的应验,情不自禁“嗷”了一嗓子,脚下连连后退。
原本都已经走过了窗口的人又退回来,拉开窗,室内灯光追在这人身后,外黑里亮,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分明。
这是个光看轮廓就非常好看的人,他高挑劲瘦,肩膀将夏季的薄衬衫也撑开得平平整整,腰线收束,是标准的宽肩窄腰,随便撑窗一站,都有点像个拍夜景的男模。
不过,“夜景男模”先生显然也不爱听人大晚上鬼叫,他开了窗,表情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非常糟糕。
林鹊这时候会认人了,明白长这么帅的肯定不可能是鬼,他喊了一声:“哥。”
林鹊紧张之下还拽了拽包带。
他没留意,包带底部沾着半片没烧完的纸铜钱,被他动作一拉,纸铜钱像忽然活过来的飞蛾,它借着夜色幽幽飞起,飞到了那扇亮着的窗户墙角下。
七月十五,忌夜间出行,夜行勿轻易答生人话。
作者有话要说:挑选了一个应景的日子悄悄开文。
虽然序章他们谁的名字也没出现,但寻静流是受,弋延淮是攻,林鹊看名字就知道,是搭桥喜鹊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