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自然知道蒋充世与金郎将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他们对他的不友好。只是宋清明万万没有料到,或者说是低估了人心。
在国家大义面前,竟然真的有主将会不分个人私怨地做下如此之事。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不惜牺牲三千将士的性命,难道金郎将全家流放的仇值得他们如此对待,甚至丝毫不顾及大局与无辜者的性命?
老军医浑然不觉宋清明越发难看的脸色,还在絮絮叨叨着:“汉中郎您放心,这昏睡的三天里我们一直在计划,先营造您重伤不治的假象,再找办法把您‘尸体’运送出营……”
老军医正说着,金郎将就掀开帐门进来,外面,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快跑!”宋清明猛然脸色一变,使力用头将老军医撞开,老军医踉跄地往帐门外跑去,不过瞬间,噗嗤一声,金郎将神情淡然地扶着抽搐的老军医倒下,他的腹部赫然插着一柄匕首。
宋清明撑着床头上青筋毕露,睚眦欲裂。“金岫!”
“都说医者不自医呢,你能救你自己吗?”金郎将踢了踢他,眼却看着宋清明,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微笑。“不错啊,都能醒过来了。这老头还挺认真。”
“你……为何!”
“为何要害你和你部下的性命?”金郎将走了过来,地上,老军医挣扎着往外爬去,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他捏着宋清明的下巴猛然抬起,笑意盈盈,“瞧瞧你,连话都说不完全,还发着高烧——就歇着吧。”
宋清明愤恨地抖着身子,但就如金岫所说,他的身子如今能撑起都已经是奇迹了。金岫伸出手来轻轻一推,宋清明又倒在了床上,肩上白布包着的伤口渗出血来。
他直直盯着金岫,带着冷然的杀意与狠厉。
“别这么看我。”金岫轻轻笑道,在宋清明的床边坐下,揪住他的几根墨发缠绕在指尖,“说起来,我当初也有你这般愤怒——我的父亲伯伯叔叔,并我的几个哥哥接连病死在流放途中,据说连里衣也被看守的兵卒瓜分了,赤身丢在乱葬岗中。”
“教坊司中现在还有我的姐姐呢,我的母亲在那年就羞愤自杀了,怎么办呀,她最小的儿子只好被人卖到军中做秀童,若不是充世兄找来,如今什么样恐怕还不知道呢……”
“呸!”宋清明哼哧着,感觉喉咙没那么疼了。他咬牙骂道,“若无因,何来果!既已做贼卖国,又有何可辩驳!”
“我真的很奇怪——”金岫的笑意完全冷了下来,他猛然扯着宋清明的头发低下头,手指嵌入宋清明的伤口之中,四目相对间流露出深切的嫉恨与厌恶,“不过是倒卖军器,为什么我的家人并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国公府就能安享荣华多年,他的儿子偏生又如此出色,为将封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