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其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墨昀伸手,在名册上点了点,问道:“这个云涧,你认识吗?”
“云涧?”司其这几天脑子里装了不少事,看见名字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拿手拍了下脑袋,“哦,他啊,我想起来了,是个散仙,现在就在扶幽山住着。”
司其和云涧其实也就见过两面。
第一次是云涧被一群散仙围困,司其和族中长老恰好路过,司其惜才,救了他一救,并且报上了身份姓名,让云涧有困难可以来孔雀族找他。
云涧倒是一直没有来找过他,直到他这次千岁生辰,云涧才拿了他的名帖过来送生辰礼,本是想送了礼物就走,恰好司其从外面回来碰见了,便将他留在扶幽山,让他至少过了宴席再走。
云涧不好一直推拒,便答应了。
司其这几天一忙,都快把云涧给忘了。
司其好奇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我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他介绍给你。他是个散仙,但修炼天赋很好,如今不到八百岁,已经真仙二重了,是个可塑之才。”
墨昀问道:“他现在在扶幽山?”
“应该在吧,我安排他住在西峰,我带你去?”
墨昀说:“你忙,找个侍从带我去就行了。”
“我不忙。”
他正好奇墨昀怎么会知道云涧,这种时候他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墨昀也没说什么。
司其先找侍从问了一下,云涧这几天就呆在扶幽仙境内没有离开,扶幽山内灵气远比散仙们聚居的地方浓郁,云涧每天就呆在房间里修炼,然后固定的时间出来练剑。
这会应该刚刚练完剑回房间休息。
司其带着墨昀过去,云涧确实正好在屋子里。
司其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先给墨昀介绍:“这是云涧。”
然后给云涧介绍:“这是我们天族太子殿下墨昀。”
他想要引荐云涧给墨昀,所以并没有隐瞒墨昀的身份。
云涧震惊了一瞬,连忙行礼。
他不过一介散仙,平时根本没机会得见这些九重天的大人物,他知道这次能见到太子殿下肯定是司其从中搭桥,因此他的态度也更加郑重。
“免礼。”墨昀抬手示意他起来,指着旁边凳子,“坐吧,我过来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殿下请讲。”
墨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你可认识一个叫乐谣的姑娘。”
云涧沉吟,想了一会后说道:“不认识。”
司其在旁边竖起了耳朵,墨昀转向他:“你是不是画了她的画像,拿一张过来。”
“你怎么知道?”
见墨昀望着他,司其暂时压下了八卦的小心思,去取画像了。
他为了调查曦言和曜月,确实画了两人的画像,还留了一副在自己手上。
司其将画像取过来,墨昀展开将画像放到云涧面前:“你再看一下,你可见过。”
墨昀一直注意着云涧的表情,见他果然面色有异。
墨昀道:“你认识她。”
云涧红了脸,有些支吾道,“仅、仅有一面之缘。”
云涧是个散仙,四处游历,妖族、魔域……几乎都有去过。
他见到曦言的那一次,是他养父被妖兽咬伤,伤得极重,只剩最后一口气被他用仙药吊着。若只是寻常受伤倒还容易,偏生被妖兽咬伤的伤口很不一般,无法愈合,修为会沿着伤口不断流失,到最后变成一介凡人,瞬间苍老死去。
他听说魔域有一种草,叫往生,敷在伤口上可以让伤口愈合,便争分夺秒去了魔域,在长着往生草的山谷中,他看到了曦言。
云涧去之前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听其他散仙的描述,这个山谷凶险异常,魔植丛生,而且每株都有万年以上修为,一不留神就会命丧魔植之口。
他万分戒备,却在谷中看到满谷的山花烂漫,蝴蝶翩跹飞舞,一个少女坐在一棵大树上,悠闲地晃荡着自己的脚丫。
少女生得极美,笑起来像落了满眼的星星,声音悦耳动听,正跟谷里一个人说着什么。
云涧摒住了呼吸,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根本不是凶险的魔域,而是九重天上某处仙女的住所。他的养父曾告诉他,九重天是六界顶顶漂亮的地方,他以后要想办法去九重天上当差。
他是回去之后才从另外一个散仙口中得知,魔域如今一天一个样,那个山谷早就被魔族一个大人物用来种药草,不是可以乱闯的地方。
而云涧那天只能说运气特别好,碰到曦言也在,若是文护法看到他,一掌就劈了。也就曦言,听魔卫说有个仙族鬼鬼祟祟想偷往生草,便往那边遥遥看了一眼。
曦言没让人拦,允他采了。
药谷里值钱的魔植很多,对方只偷往生草,且只采了一株,多半是用来救命。而且看少年的模样,年纪不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至于敢冒生命危险来这里偷药草。
她没必要为难这些苦命人。
这种事情属于非常私人的事,云涧没有仔细说,但从他闪烁的眼神和已经快要红透的脸庞,墨昀已经猜了个大概,心蓦地沉到了底。
他们果然见过。
仔细来看,云涧和墨昀其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他们同是剑修,因为练剑的原因,两人气质都偏冷,而且同样年幼失母,云涧很小就为生活奔波,而墨昀非常早熟,两人骨子里有一些很相似的东西。只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墨昀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云涧则是孤高清冷,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让墨昀心情好一点。
曦言叫他“云涧”绝不是偶然,而是她自始至终就认错了人。
长年的冷静自持让墨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连司其也猜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墨昀问完自己想问的,没有多留便离开了扶幽山。
云涧有些不安,他问司其:“殿下打听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司其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他大概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没别的。”
云涧黯然垂眸,他虽是第一次见到墨昀,但殿下容貌俊美,修为深不可测,还是天族太子。如果是这两人,似乎……是很般配的。
此时的曦言正阖眼靠在秋千上假寐。
秋千是问过墨昀的意见后新搭的,上面还有草木的香味。曦言今天一大早就被曜月拉出去陪他比划了一番,这会困得厉害,便懒懒靠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墨昀从祥云上下来,走了过去。
曦言睁开眼睛,困困地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扇了扇,懒洋洋和他打招呼:“早。”
墨昀每天起得非常早,等曦言醒来,墨昀早就不知去向。曦言起初还打算通过鸳鸯花查一查他的去向,但鸳鸯花被墨昀用术法屏蔽了,只有他自己需要找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用,简直不讲道理。
久而久之,曦言也懒得管他去哪了,只要人没跑掉就好。
但是今天,墨昀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曦言连忙睁开眼睛,又坐直了身子。
墨昀略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是谁?”
近距离看见这张俊颜,曦言呼吸一窒,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下意识道:“云涧……”
话刚出口,曦言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立刻改口,“云白,怎么了?”
可恶,竟然对她用美男计,他肯定是想套话。
难道她平时口误太多了?
曦言自从第一次把墨昀套入云涧之后,越套入越觉得他就是。而且,每次一旦发现一点墨昀可能是云涧的蛛丝马迹,这种印象就会被她在脑海中不断加固,反而一些可能不符合的地方被她自动略掉或者自己找理由就揭过去了。
这就导致,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曦言对于他是云涧这件事已经深信不疑,平时脑内小剧场都是用云涧代替假名字云白,被墨昀一套话就套出来了。
曦言觉得“云涧”可能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不过曦言并不担心。一开始她和“云涧”完全不熟,为了接近他说过一些谎话,但“云涧”告诉她的也是假名字。
现在两人已经有些交情了,如果云涧承认自己用了假名字,他其实叫云涧,曦言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互相坦诚相待。
曦言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我不是云涧。”这句话已经到了墨昀的嘴边。
如果这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就该及时更正。他是天族太子,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玩这种找错人的游戏。
把她带回这里已经是冲动,现在告诉她实情,两边都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
然而,对上她的视线,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想说。
小毛球从后山回来,小炮弹一般弹到曦言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拱曦言的脖子,逗得她直笑。
它拱完曦言,一碗水端平,又开始拱墨昀,肚子发出“呼噜呼噜”舒服的声音。
小青鸟拍着翅膀落在秋千的绳子上,开始梳理羽毛。
原来不知不觉,她和她两个傻傻的宠物已经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习惯了他们的存在,默认了这样的相处。甚至愿意每天花时间和精力避开天宫的眼线,回到这里歇脚。
哪怕她一开始要找的人是云涧又如何,是她找上了他。
他心中情绪翻涌,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他抱起小毛球,对曦言说道:“没事。”
又说:“明天的生日宴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
“啊?“
“我觉得你说得对。”墨昀淡淡道,“准备礼物太破费了,不必花这笔冤枉钱。”
“那我哥……”
墨昀轻描淡写:“我帮你打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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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曦言最满意的结果。
曦言看过小说,知道墨昀和司其交情匪浅,司其的生日宴,墨昀说不定真的会来。
“云涧”不去司其的生日宴,曦言不用担心他和墨昀碰上,也就不用担心他被墨昀抢走。
至于曜月,他如今将将真魔修为,真要去司其的生日宴上闹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有被揍的份。而且,曦言并不希望他去得罪天族,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云涧”从刚刚回来开始便显得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曦言也有些说不出来。
墨昀和她说完话便去了里间,曦言继续坐在秋千上,小毛球跳到她身上来,费力地扭着身子推秋千,整个身体鼓成了一个球。
曦言捏了捏它身上的皮毛:“球球,你是不是又重了?你得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