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照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落起了雨,屋檐上的水珠一点一点顺着瓦片落下,滴进院子里,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水坑映出晚秋的气象,很凄凉。
“明日喊留宋去一趟福嘉郡主府上吧。”大长公主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真的愿意这么说,“到时候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付照刚坐下的垫子还没捂热,便又蹦起来道:“母亲!”
大长公主微微蹙眉责备:“都快及冠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你不早就知道了,母亲会对你心软,答应你只是迟早的事?也不知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让你这性子去做太常寺少卿。”
“皇上自然是看到了孩儿的长处!”付照一点也不谦虚,脚步趋势向外,想要出去的意图很是明显。
自己和心上人的婚事终于得到了母亲的同意,他等不到明天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告诉留宋,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坐下。”大长公主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可她还有别的话要说,“过几日晏柏兆成亲,母亲想亲自去晏家看看,你是两头都要跑吧?到时候先陪我去了晏家,再自己过去夏侯家。”
“好。”付照答应下来,却不明白母亲要去晏家是做什么。
他知道,他哥和阿九,应当是彻底掰了的。
他母亲就算做再多努力,也弥补不了他哥曾给晏家带来的伤害。
“母亲想去看看阿九。”大长公主倒也不瞒他,“还有就是,给她送点东西。”
许多年前,她刚生下两个儿子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两个自己当年出嫁时母后亲手为她戴上的玉镯子,打算送给将来的儿媳妇做见面礼,明日去福嘉郡主那里,得拿一个给留宋,另一个,她私心想送给晏久初。
她知道付云归的脾性,自己生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呢,认定了那一个,那就是她了,旁的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说到底,这对兄弟俩,都是一样的倔性子。
这几日她算是想明白了,总归她的大儿媳妇,不会是旁人了。镯子送出去了,若是将来两人还能成,那便是给儿媳妇的礼物,若是不成,那便当对她的亏欠了。
付照听到从大长公主口中吐出“阿九”这个名字,想起他哥前些日子寄给自己的信,便多问了一句,“阿九近来可好?”
“挺好,今日还在宫里见到了。”大长公主喝一口热茶,呼了一口气,“清之啊,你哥出发去临安,得有十几日了,可有给你写过信?”
“写过。”
付云归写信,一般都是两封,一封给大长公主,一封给付照。
“他信中可有提到过阿九?”
有。
每次来信,他都会在末尾叮嘱,让他回信的时候,记得说说晏久初的近况。
付照怕大长公主还想去打扰晏久初,便眼观鼻鼻观心,摇了摇头,骗了他娘道:“没有。”
“他那孩子,每回来信,自己的事情总说不长,倒是都没忘了让我多照顾阿九。”大长公主沉重地放下茶盏,眉间笼着淡淡忧愁,“可是嘴上要我多照顾有什么用,他自己不回来,我替他照顾来照顾去,再过几年,也挡不住她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儿了。清之,我也不瞒你,我昨日进宫,见到皇后给云在池准备的画像了。”
云在池这人虽看着嫩,但实际年龄比付云归还长两岁,往年家里提起亲事,他便一直都是拖拖拖,拖的方法就是拿他那群狐朋狗友做比较。
如今倒好,晏柏兆即将和夏侯茵成亲;夏侯瑜和李三姑娘的事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夏侯家已经在准备提亲的事宜了;京弥自小就跟人定了娃娃亲,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付照更不用说,他和留宋当初的感情闹的轰轰烈烈,京城里还有哪个不知道的;唯一一个能陪他一同遭受折磨的付云归,也早就饱尝过爱情的滋味后,跑到临安去了。
皇后当下对他可谓是耳提面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刻都叫他将目光钉在那些姑娘们的画像上。
“这这这这就离谱!阿九的画像是怎么混进来的?”
云在池眼尖,坐在祈华殿的圆凳上没半刻钟的功夫,便将其中一幅女子的画像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