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还需要老师们系统教课的郡主县主们年纪都还小,只十岁上下,大一点的家里早就都请先生嬷嬷们教过了,独有晏久初是个例外。
因为前些年痴傻的缘故,别的姑娘们都在读书习字的时候,她在玩;别的姑娘们都在学习规矩礼仪的时候,她在玩;别的姑娘们都开始做女红情窦初开的时候,她还在玩;等到人家都开始议亲相看人家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要开始读书了。
晏柏兆从前就是付玄卿的伴读,和付云归等人在宫里的文渊阁读书,消息下来的当晚,他便将该准备的东西都给晏久初准备好,告诉她不必紧张。因为前面所说之缘故,她会是整个望月台年纪最大的学生,不只是晏柏兆,整个晏家上下都担心她会不适应,会觉得异样。
晏久初倒是没觉有什么好紧张的,若是一群同龄人相处她可能还要担心担心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什么的,但就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该担心的是之前答应颜采的事。
她前日才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肯定不会辞退他的,结果第二日就要自己啪啪打脸,实在是太败好感,太伤人心了。
“对不起啊颜采,我也没有想到的,皇后娘娘她突然就要我去读书,宫里的旨意我也不好违抗,就只能这样了。”晏久初心里眼里满满都是愧疚,说话的气势也是软软的,叫人听了都不好责备她。
何况颜采本就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他只是微微点头,将她这几日练好的字样检查过后递还给她,“我理解,懿旨不可违,况且这是好事,宫里请的大儒教的肯定比我好,晏姑娘可以让更高水平的先生指点你习字,是件幸事。”
晏久初抿着嘴,轻轻点头,“颜采你真好,那既然不用教我了,上回你说的,有另一户人家找你去教书,你是不是就有时间去了?”
如果他立马就能有了下家的话,晏久初自责的心里会好受许多。
“是。”颜采理好东西,“那是个富商人家,他家的女儿似乎跟晏姑娘差不多大,从前也是读过书的,只不过读的都是女传之类的书,最近在和一个读书人家议亲,人家似乎想要女方多读些意义更广阔的书,那姑娘便想趁机找我恶补一下。”
“那敢情好,你帮人家教好了,人家议亲成功了,可是件大事,必不会亏待你的!”晏久初真心替他高兴。
颜采失笑,“是这个道理。”
“那我便以茶代酒,祝老师将来一帆风顺,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晏久初亲自倒了两杯茶,举起一杯向颜采敬了敬。
颜采举起另一杯,跟她示意了一下,“那便借阿九吉言,多谢阿九,我也祝阿□□有所成,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老师喊我什么?”晏久初举着杯盏的手顿在半空,惊喜道。
“往后不是师生了,我们就可以以朋友相称,你是柏松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便听你之前的话,唤你阿九。”颜采声色温润,脸上挂着浅笑,先行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那以后我也只叫你颜采就好。”
晏久初亦是笑得开心,接着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
进宫是隔了一日之后的事情,因为帝后都还年轻,付玄卿登基也不过两年,所以现在的皇宫还尚未有一个皇子或公主,一群王爷们的宗室小孩在宫里无法无天,上个课简直要摆出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气势。
望月台在皇宫的西北角,一路沿着七夕那晚尚未拆卸下来的各式各样的石灯笼走就是了。
晏久初记得那一晚,那是付云归设计了几个世家子弟,给她报仇的那一晚。
当时的她还刚穿过来没多久,哪里能想到,事到如今,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竟会真的那么喜欢她了呢。
明明想跟他断了联系的,她想,可是只要一看到或一想到这些有关他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触景伤情。
果然是多情之秋。
她望着望月台下一片金黄的杏树,心底里微微发涩。
晏久初进到望月台正中央台子的时候,正是几个郡主和县主们玩的最疯的时候。
“啊!”
她一进去,便差点被一个郡主的沙包砸到了脑袋,幸好有只用力的大手将她往后拽了一拽,叫她不至于脑袋受伤。
可是她跌入的,是一个莫名熟悉的怀抱。
她身子本能地僵住,下意识往后一瞧。
付云归搂着她,正面无表情地训斥前面那个朝她扔沙包的小郡主:“昭玉,不得无礼。”
“表哥!”被称作昭玉的可爱小郡主吐了吐舌头,举起双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代我向这位姐姐道个歉嘛。不过这都是姑娘们的学堂,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这个月休沐,奉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命来监督你们学习,学究快要来了,赶紧都给我坐好。”
老表哥付云归在一群小表妹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发话,大家都自觉安静了下来,大气不敢出,稳稳当当地坐好。
因着晏久初年纪大些,身子自然也高些,所以她的位子自然而然得在最后一排。
坐下的时候,她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付云归搂着她腰背的那只手也跟着她同步往下了——
也就是说,付云归坐在了她的身边,跟她共用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