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西南王的封地,就在蜀地益州。
从长安到益州的这条路,很是不好走,其间要过秦岭和大巴山,两山相接,一路地势山高谷深,崎岖艰险,几乎是蜀地北部与外界一道绝佳的天然屏障。
这种地方,打仗守城虽有利,但对于要去到益州的西南王妃来说,却是很不友好。
这届西南王昏庸暴戾是出了名的,前前后后已经总共熬死了三任王妃,青州知府之女姚明微是皇后选中,赐给他的第四任王妃。
陆酌身为西南王膝下长子,六岁到十八岁这段日子,都是在上京过的。
原因无他,先帝生性多疑,身边又有陈晁这种奸宦,云南王那样的人都能说削藩就削藩,他西南王又怎能指望安稳度日。
跟云南王世子周珩一样,他陆酌也是以西南王府质子的身份呆在上京的。
只不过他较之周珩,多了一丝幸运,先帝还没昏头到要削藩西南王,他也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在上京一直呆到十八岁,先帝崩逝,新帝登基,陆酌才得以被放回益州。
回到益州之后,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他爹西南王向皇帝请旨,封他做世子。
陆酌的生母并非哪任西南王妃,也不是什么侧妃,而只是个早就过世了的身份低微的通房丫鬟。西南王膝下不乏嫡出的儿子,按道理,世子的位子,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的。可他就是做到了,甚至,这两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将这位子坐的越发稳当了。
在得知第四任西南王妃已经从上京启程,往益州来之后,刚巧在长安办事的陆酌便收到他爹的消息,要他在原地多待半个月,等到新的王妃到了长安,再一同护送她回益州。
考虑到从长安到益州这条蜀道的确难行,陆酌心下虽不愿,却也还是在原地多逗留了半个月,等着他那所谓的继母。
只是,半个月后,西南王妃还没等来,他安排在上京的探子倒是先传回消息,说他要等的人不仅中途跑了,还是个早就被调包了的,罪臣之女。
原来的姚明微,早不知去了哪里。
那不就有意思了吗?
陆酌当晚便策马往上京来,要看这第一场的热闹。
长安到上京,再快也得费几日功夫,这第一场热闹陆酌必定是看不到了,但不妨碍他可以听到。
“……事情就是这样。”
醉仙居最上层的雅间里,陆酌俯首看着熟悉的永定河,听探子仔仔细细给自己禀报了一番最近京中因为西南王妃之事而发生的种种后果。
“青州知府已经被抓,正在押送往京城来的路上;那教检嬷嬷也一样被刑部带走了,只是还没审问出什么结果;户部自己出了细作,刘尚书也正在清查;礼部倒是摘得干净,李尚书不在,基本都是京侍郎在办事。”
“那我嫡母呢?”陆酌突兀地问道。
“这……”探子低下头,“朝廷还没抓到人,我们的人也已经派出去找了,还没找到。”
“一个女人,她全家都已经因为她快要遭祸了,她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三天时间,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探子脑袋越低越深,额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却也不敢抬手擦,只敢闷头答一个“是”字。
晏久初这日被许敬月拉着做了好几套秋衣和冬衣,绣娘亲自上门给她量的尺寸,料子也都带了样布过来,她比照着挑,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正在花厅里收拾收拾准备用饭的时候,周氏带着晏敏初从外头回来了。
“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周氏坐下立马豪饮了一大口茶水,稍稍解了渴才道,“嫂嫂可知,下午我刚带着敏敏回到周家,京兆尹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杀害冯氏和李大姑娘的人抓到了。”
“什么?”
满厅里的人都竖起耳朵,惊了一惊。
“内务府副总管,那个从前在陈晁手下办事的。”周氏道,“听说他全都招了,原是那日冯氏带着贴身丫鬟进宫求见太妃们,却不想途中撞见他私下收行贿赂一事,后来冯氏出宫,他生怕冯氏会将她告发,便趁她难得出门接自家姑娘的时候,下了狠手。”
是这样吗?
晏久初不信。
她总觉得,想杀她的人跟杀害冯氏和李大姑娘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而她自醒来后,便从未与那内务府副总管有过什么联系,她遭人迫害又是所为何事呢?
这个人大约,只是被推出来挡刀了。
“这种案子竟也需要调查这么久吗?”晏久初故意疑惑道。
“不久了,一个月左右,已是快的了。”周氏放下茶盏,道,“阿九你是没见过那些钉子似的案子,三五年过去也摸不出什么线索,不见什么进展,家里隔三差五上衙门讨公道,那苦楚可都没地方说。”
“上回云国舅在金错坊抓到那宫女之后,宫女将内务府供了出来,其实事情便已经差不多了,是那什么副总管一直不肯招认这才拖到如今。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就肯招认了。也算是给李家和我们周家一个交代了,只是可惜我那侄媳妇,年纪轻轻就……哎。”
周氏说着说着,握紧了晏敏初的手,“我这辈子也就盼着咱们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别再出事,旁的,真是什么都不求了。”
话说着说着,便煽情起来,晏久初没听周氏后头又说了什么,只是在想,那内务府副总管之前那么长时间不肯招认,如今却突然招了,那必定是他背后的人给他施压了。
他背后,是那个史太妃和叫陈晁的太监吗?
是不是他们最近碰上了什么新的麻烦,叫大理寺和京兆尹又注意到他们了,而他们已经顾及不过来那么多事了,所以才要急着要把人推出去,能少一桩是一桩呢?
可他们又有什么新的麻烦了呢?京城里最近也没听说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