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久初完全没想到,许敬月会想要跟自己一道去见云在池。
她和晏敏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垮了脸,“娘亲,我们是小孩子的游戏,大人不必去的,你叫冬藤她们跟着我们就好了,我和敏敏很乖的,还有云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虽然晏久初叫谁都是哥哥,但如今这一口一个云哥哥,在许敬月耳朵里听来,就已经是有事了。
许敬月告诉她:“不是娘亲要跟着你们,是娘亲今日正好也约了成康伯家的夫人,一道去馥园逛逛。”
“成康伯夫人?”晏敏初心直口快,“她儿子最近名声可不好啦!”
许敬月脸色微变,“敏敏。”
晏敏初缩了缩脖子,乖巧地笑了笑。
总之,不论成康伯夫人的儿子最近名声好不好,许敬月都是要跟她们顺路一道去馥园的。
馥园就在永定河西长街的尽头边上,临水而建,原是所私家园林,后来园子的主人去世,因没有继承人,临走前叫来许多邻里邻舍做见证,将这座园子送给了所有京城百姓,供人游玩赏乐。
园子定期有人栽种整理,是园子主人去世前,给了家里奴仆一笔银子,希望他家能世世代代照看这片地方。
晏久初在馥园门口下了马车,本以为许敬月还要跟着她们,却不料她脚锋一转,说要在门口等成康伯夫人,叫她们先进去。
那晏久初和晏敏初哪里会客气,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就先进去了。
许敬月摇摇头,“这孩子,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苏和道:“夫人且宽心,咱们家两个小姐都是没心眼的性子,本性纯真,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你也就会拿这些劝我。”
许敬月眉宇间始终笼着一片愁云,直至见到不远处巷子口缓缓驶来一辆华贵马车,她才低了低头,再抬起时,面上已是得体的微笑。
成康伯夫人人还未下马车,爽利的声音倒是先传了开来。
“许夫人多日不见,气色瞧着更好了。”
“张夫人也是。”
两人其实压根不是多熟络的人,但是既然都约了出来,互相见上面了,便也自然地交了手,姐姐妹妹唤了起来。
成康伯夫人张氏,比许敬月早出生了两个月,便自觉称起了姐姐。
“听昨日妹妹来信说,阿九今日也要在这里玩?怎的不见她的踪影?”
张氏与许敬月进了园子,左右没见到晏久初,是以提出了疑问。
许敬月抬头,看看天上飞着的两只风筝,指着它们道:“喏,小孩子,已经在里头玩开了。”
张氏作恍然大悟状,笑道:“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要我说,京城里那么多户人家,我就最喜欢你们家这两个姑娘,单纯敦厚,最是可爱。”
许敬月收回扬着的脖子,自谦似的笑了笑,“左不过是傻的,说的好听了是单纯敦厚,说的难听了,可不就是……”
“妹妹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张氏打断她的话,“孩子都是咱们自己肚子上掉下来的肉,左右是咱们自己最心疼,什么傻不傻的,在做母亲的眼里,不都是一个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最终能活成什么样,那都是天注定,咱们只要拼尽自己的全力,保他们周全就是了。”
许敬月感叹:“姐姐倒比我看的开。”
“我如今的处境,你还不晓得吗?我要是再不看开些,就得熬成西市的黄脸婆了。”
张氏倒也不委婉,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想许敬月应该也是明白的。
许敬月听得她的话,果然默了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眼前满园绿意,才缓缓道:“姐姐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是我和阿九当年的处境,人言可畏,真是走到哪都怕。”
晏久初当年刚被人怀疑傻了的时候,她是连家门都不敢出,成日就抱着女儿躲在她的小院子里,教她读书,识字。
有那么几天,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晏久初学不进去知识,她就逼着她学,没日没夜地逼着她学,她就是想叫她能懂书本,能懂文字,她想拼命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是傻子。
可是没有用,六岁之后,她的心智就真的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的成长,无论她怎么教,怎么逼,都没有用。
她崩溃了,后来也不再逼着她学东西,只是抱着她哭,整宿整宿地哭,哭到眼睛肿到不行,连走路都成问题。
后来,晏伯明为她请来娘家母亲和姐妹,又请来几个于心理上颇有建树的太医,一群人围着她连续开导了四五天,她才逐渐接受这个事实,开始慢慢学着走出来,摒弃周遭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