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怎么办?只能保持微笑,“王爷,王府的伙食比尚书府好多了。”
待下人们撤走残羹冷炙,温凛月随季书闲去了他的书房。
季书闲的书房距离卧房有段距离,隔了半条长廊。
檐下细雨不止,淅淅沥沥,窸窣地笼罩在耳旁,仿佛有无数歌者吹拉弹唱,自带清透的旋律。
季书闲走在前面,他步伐沉缓,徐徐而行。身上靛青色的衣袍一下下翻飞卷起。
温凛月一直跟在他身后,眼神一刻不歇,漫无意识地四处张望。一会儿看看漆红的柱子,一会儿又瞧瞧月洞门上繁复的雕花。
眼珠子倏然一转,冷不丁又打量起一旁巉峻的假山,看见光秃的岩缝里隐隐泛着点青色。
心思不在脚上,自然没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止了脚步。
她没头没脑地撞上去,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捂住鼻子,一下子就蒙了,“王爷,您怎么停了?”
男人不由皱眉,往后退了两步,“阿月,你走路都不看路的么?”
就这么几步路这姑娘也不安分,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点没看脚下的路。
他本想停下来提醒她看路,没想到她一股脑就撞上来了。
她嬉皮笑脸道:“有您带路,我又不会迷路。”
季书闲:“……”
少女笑起来左侧唇边有一颗小小的梨涡,像甜腻的酒盏,连带着她脸上的笑都变甜了。
只是这酒盏如今不是盛酒,反而装了一粒米粒,就这么突兀地粘在那里。
季书闲的眉目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神情愉悦。
温凛月不知他在笑什么,正打算问问他,却见他快速抬起右手,衣袖上的金线一闪而过,晃了下她的眼睛。然后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惊起一阵陌生的微凉,一股颤栗自脊骨直窜而上,她整个人都麻了。
长睫不受控制狂热地煽动起来,眼皮一瞬不眨,眼珠子竟也不会转了。
他的手垂在她眼前,指腹上粘着一颗白白的米粒,他低沉的,暗藏笑意的声线浮在缥缈遥远的雨声中,“你还想留着当宵夜不成?”
温凛月:“……”
——
季书闲的书房,温凛月还是小时候进过几次。自打她打碎了裕王爷那方昂贵的端砚之后,她爹就明令禁止她进出季书闲的书房了。
即使现在嫁进了王府,她也一次没进过他的书房。
书房是季书闲的领地,她没事从不踏足。
书房的陈设和早年相比多少起了些变化。靠墙一侧原本立着一面巨大的紫檀木书架,如今增加了一面。而且书架上的藏书也变多了。一眼望过去除了一些常规用书,还多出了许多名贵的孤本。
再者书案的朝向变了,原本朝南,如今改成朝北了。
书案也是紫檀木的,表面雕刻着精细的灵芝纹,案上摆着宝瓶如意等物,文房四宝皆是上品。
温凛月盯着书案一角的方形砚台打量两眼。她对砚台甚少有研究,也认不出这方砚台究竟是什么品种。但她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这方砚台做工精细,上头刻了一排排细小的铭文,反正绝对比她爹的砚台名贵。
季书闲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那是歙砚,不如端砚名贵。”
这话听上去没毛病,可温凛月却愣是听出了裕王爷“秋后算账”的意味。毕竟她孩提时代曾打碎了他一方名贵的端砚。
拿眼瞧他,这人取了棋盘和棋罐,神色如常。
温凛月觉得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口气还没卸下去,又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幽幽的男声,“你儿时打碎的那块砚台整个大靖只有两块。”
温凛月:“……”
不是她的错觉,季书闲是真的在“秋后算账”。
她还傻愣愣地追问一句:“那还有一块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