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的脑海中有画面浮现,尽是与父亲相关的,最后却都终结于失望的冷脸与转身的背影,先皇二字对他而言,激起的情绪也是万般的复杂,有爱有恨,也有过期待与强烈的不甘。
可无论怎样,血脉亲情总是逃脱不了的,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他不由心头发慌,急急反问:
“父皇的死因难道还有什么疑处不成?他病了那么久,我从未想过……就算有,怎么也不该和皇兄有关,他自小受尽了宠爱,父亲病前也已昭告天下封了他监国太子之位,哪里还需要做什么手脚?”
“虽然并无决定性的证据,但我们查证多年后确实得出了这个结论,王爷您那时还小,又在宫外自立府邸较少进宫,所以并不知情。
先皇的病虽重,但也没重到支撑不下去的地步,至少太医院曾判断还能挨过第二年年初的,可结果……最后几日的医案也有些可疑之处,更具体的,以后我会与您详说。”
先皇萧悯早年在马上征战时肺部曾受过箭伤,导致每年一入秋便绵延不绝的咳喘之症,溯元二十三年春日开始咳血,一直将养到年末也没有丝毫起色,于隆冬时节薨逝驾崩,享年四十有二。
那一年,萧祉二十一岁,他十六。
之所以萧祈从未想过父皇死因相关问题,那是因为萧祉继位之事一切顺理成章,朝野上下没有丝毫的波澜,也从没有任何的风声异动涉及过此事,现在冷不丁听阮纪行这么一说,简直就如当头的一棒,顷刻间有些心血上涌,以致面红耳赤。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早几个月当上皇帝?我不信……再说,时间久远,你却知晓这么清楚,你口中的我们又是谁?”
这话说的有些奇奇怪怪,楚归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是他的属下啊,什么你们我们的,怎么听上去倒像是有了什么嫌隙一般。
“今日早朝皇帝向执金卫派了副统领,您可能还不清楚原因吧?”
阮纪行说完,飞速向楚归望了一眼,“上元节遇刺一案虽然没能抓住刺客,可崔总管清查入宫名册之后已经有了怀疑,再加上楚公子如此巧合的于节后第二日一病不起,您韬光养晦,想要成就贤王的路子怕是不成的了。
事态已然至此,就算仍然没有什么把握,该告诉您的真相还是需要彻底交代清楚,王爷,贵人已在府外等候,您见上一面,便都一切大白。”
要说此刻对萧祈打击最大的,当然是骤然听闻先皇死因有疑,可倚重了快十年的心腹,突然展现出另有所图的模样,即便这人是站在他这一方考虑,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所谓贵人既然已经上门,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是人是鬼一见便知,定了定神,便要会一会这位贵客。
阮纪行起身出了书房引路,萧祈虽然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冷静自若的样子,可放在膝上捏紧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楚归将手掌覆盖上去,揉捏着将对方拳头展开,“静观其变吧,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我总会在你这边。”
萧祈依然没有说话,反手将上面那只握紧了。
阮纪行身后之人一袭黑衣,身材也颇为高大,当他揭下幕离的时候,萧祈面上的冷静顿时有些维系不住,失声唤了出来:“堂伯?”
这人楚归在太后寿诞上也见过一面,正是萧氏皇族的宗正大人萧衍,他那便宜徒儿萧沅的嫡亲爷爷。
萧衍自顾自寻了座位坐下,阮纪行便立在他身后,无名竟然也主动现身出来,恭敬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幕离,一时间,楚归感觉萧祈的手掌捏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