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终选

水生则靠近了辛夷,低声嘲讽道:“昨夜让你们捡了好大的便宜,踩着我家东流讨着了好,今天这表演都是逐一而上,我倒要看看你家那个再拿什么本事来争。”

辛夷没答话,只觉得心中一直景仰的人物,此时面上很有些不太好看,神仙下了凡尘露出这嫉妒的嘴脸,却也不过如此啊,他心中有些幻灭的想着。

舞台上琴音悠悠响起,不知他们从哪里得了铜镜射灯的法子,此时也学了重楼挂牌宴的那套灯光手法,舞台暗黑,独独留了一束光柱笼罩在美人身上。

东流琴技之高明自然无需赘述,此刻竟比昨夜还要再惊艳三分,原来是借着地利之便,呼应着沧江夜流的水声,把一曲潇湘水云弹的如泣如诉,浪卷云飞,直让人深深沉浸在寒水月冷的烟雨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曲毕,终于轮到重楼了,辛夷略有些担忧的望过一眼,借着为他整理裙袍遮掩着自己的紧张。

楚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头一次对这位管事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促狭的扣起食指在人脸上一弹,说道:“别怕,看我的。”转身上了楼。

辛夷捂着脸,又是欣慰又是羞恼,自家宝树这架势倒是信心十足,可你有力气留着对付外面的贵人啊,调戏我作甚?两个小倌之间还能落了什么好么?他没头没脑的想过这么一遭后,急速跟上了,在台幕后小心躲着,向外望去。

整个大厅还沉浸在琴曲的余味之中,一道光柱亮起,春草堂的那位玉面重楼并没有出现在舞台之上,而是在楼船的三楼处凭栏而坐,只手撑着绝美的脸庞,双眼微阖,面颊绯红,姿态极其的慵懒,一束长长的黑发在夜风中缱绻的翻飞着。

忽的左手一抬,手中一个精致的葫芦现了形,仰头作势大大的喝了一口,面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台下的观者顿时明白了,这是扮演着一个醉酒的少年郎,还没怎么开始动作,这洒脱至极却又憨态可掬的迷糊模样就已经万般的讨喜,令人在惊艳之余又不觉升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台下更静了,静得裴传霖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慢慢的,舞台上开始起了笛音,是个空灵清润的路数,偶尔的转音却又带了些诙谐与顽皮,直将这美人醉酒的意境衬得淋漓尽致。

坐着的少年起了身,软软的一个懒腰伸出了无比的媚态,却又与寻常小倌的矫揉造作完全不同,是醉酒后极自然的舒展,带着些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媚,只这一下子,厅中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吞了口水。

眼睁开了,朦胧中含着醉意,又似乎有些委屈,原来是刚才失手跌了葫芦,那葫芦已经在栏外不远的地方,被另外一根光柱照耀着。

少年不假思索的翻出了栏杆,两步路走的歪歪斜斜,终于弯腰捡到了自己的葫芦,晃了晃,又开心的仰头喝了一口。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大亮,台下“啊!!!”的惊呼声齐齐传来。

原来那少年落足的地方,不过是一柄撑开的油伞伞尖,下方则是七八柄同样的伞,尚未打开,一柄顶着一柄,颤颤巍巍的托着上方的少年。

就在这看似不可思议的细长“伞”棍之上,众人抬头仰望的目光之中,重楼一身素白的纱衣,开始了他的足尖舞,一双如雪的赤足在深黑伞面的衬托下,诱得所有视线片刻也没法挪开。

人在上面晃晃悠悠的舞着,时而写意豪迈,时而轻巧俏皮,伞在下面晃晃悠悠的顶着,偶尔微微一错位,就能引得一片的抽气声,生怕一个不稳,将如此可爱的美人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