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木曜日,上午十点,尼雅瘦高的身影出现在安妮菲儿大道最东端的十字街口。她仍然穿着那一身从安和罗杰那里得来的旧男装,手中提着那破旧的大拎包。黑糖此时就在拎包之中熟睡。
来到十字街口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街角的一幢大楼,哥特式的建筑风格高大奇诡,深色的建筑石料沉稳中透出古老的气息,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教堂。但走近后,却发现门头上用铁艺花体字标明了该建筑的所有者:盾马侦讯安保公司。
隐藏身份的方式简单粗暴,命名的方式却非常好懂呢,尼雅不禁吐槽。
……
在过去的两天里,尼雅办了不少事。她先是找到了丹尼斯,请他帮自己寻找一个可以接替自己工作的下家。没想到丹尼斯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表弟,一个十分伶俐的年轻人,刚从中学辍学,要出来找工作。尼雅带着他的表弟走了两遍送报路线,最终放心地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了他,并办理了辞职手续。
之后她又提前解除了与房东哈利温太太的租房协议,由于她只租住了两周,预付的三个月房租,哈利温太太好心的想要退给她,尼雅最终却没有要。她只是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黑糖离开了那幢公寓。她也没有带走天台上自制的健身器材,就留给老富勒处置。
当然所有的人都会询问她,她这么突然的辞职搬家,到底要去哪里。尼雅编了个由头,说她接到了远方亲戚的来信,被介绍去一位贵族老爷的宅子里做佣人。这个编造出来的借口,却让哈利温太太、老富勒、丹尼斯等人羡慕不已,连发刊仓那位臭脸的布里奇主管都面露艳羡神色,似乎能到贵族老爷家里做事,是他们能想到的最走运的事。
不愧是与大英帝国相似度极高的霍姆因斯帝国,这社会风气……真是一言难尽。吐槽归吐槽,尼雅对于自己初来乍到的两周时间所租住的这片街区,还是留下了感情。这里的人们质朴纯真,对于他们真正身处的危险世界毫无所觉。尽管尼雅刻意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保持着距离,但她仍然喜欢上了这里,平民百姓的社会,永远最能调动她内心深处的感情。愿她走后,哈利温太太和老富勒能安享晚年,丹尼斯和他表弟能衣食无忧,面包房的麦尔斯太太能生意兴隆,教会学校的看门人麦克能有更好使的甩棍。
而对于她真正即将从事的猎人职业,尼雅内心深处也存有一丝戒惧。她能预感到这份职业的艰辛与危险,未来的挑战会极大。如果有空闲,她也许会回去看看那片最初居住的街区,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返回那里了。
深吸一口气,她正了正头顶的鸭舌帽,迈步走进了这幢大楼。
刚步入大厅,就见大堂内宽敞明亮,雕刻有人物塑像的墙面壁龛,层叠的束柱和绘制有宗教彩画的玻璃窗,内部装饰极富哥特式的庄严与神秘。中央步道将大堂分为东西两侧,两侧各布置着六组沙发软座,彼此之间用屏风隔开,以保证隐秘性,看来这大堂是专门用以接待的。正中央是接待用的前台,有一男一女两名接待员正坐其后。东西会谈区的边缘各有一座如臂舒张的弧形楼梯通往二层,西侧楼梯边还有一处饮料吧台,应当是为来客提供饮品的地方。
此时大堂内部除了前台二人之外别无他人,冷冷清清。尼雅走进来后立刻吸引了前台两位接待员的注意,这两位接待员衣着都十分世俗,男子身着上流场所的侍者经常会穿着的黑燕尾西装,一头金发梳得一丝不苟,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绿眼睛,身材高大,看上去非常英俊。女子则一身保守的黑裙,高高的荷叶领一直束到下巴下,不露半寸肌肤,盘着干练的发髻,长相相对普通,戴着一副圆眼镜,并不起眼。
出声问询的是那位男接待员:“你好,请问你有预约吗?”
“嗯,我和查兰·唐泽有约,今日来找她报到。”
那男子顿时吃惊得张大嘴巴,束起食指点了一下尼雅道:“你就是那位……抱歉失礼了,您是尼雅·李女士,对吗?”
“呃,是的。”男子的反应让尼雅有些无措。
“玛利亚,你看好前台。尊敬的李女士,请跟我来。”男接待员顿时显得十分尊敬。尼雅瞄了一眼那位被称作“玛利亚”的女接待员,发现她正一脸好奇地观察着自己。
咋回事?尼雅一头雾水。
她跟着那位男接待员一路从西侧的旋转楼梯上楼,那男接待员自我介绍道:
“我是保罗·卡恩,很荣幸认识您,李女士。”
“李女士”这个称呼让尼雅感觉有些古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的被人用姓氏来称呼,而“李”这个姓氏,本身就属于阿亚共和国地区传入的外来姓氏,这使得她有种又穿越回去的错觉。
紧张又兴奋的卡恩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大约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语言。他领着尼雅上了二层,沿着走廊向建筑物的深处行去。走廊内铺着柔软的红地毯,两侧墙壁上挂着绘制精美的油画和挂毯,煤气灯典雅明亮,整个走廊显出十足的贵气。走廊两侧分布着四间房,但卡恩只是路过,并未进去。穿过这条不长的走廊,尽头连接着中庭上层的回廊。中庭将主楼分为南北两侧,向上看,穹顶上的彩绘玻璃透下如梦似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