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安收起手机,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意翻了一件浴袍,披上后走出了浴室。
来人是原主的经纪人,沈海。
他满脸不耐站在门口:“我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没接?”
阮宁安干脆地回答:“没听到。”
“每次都这样,”沈海啧声,“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破手机早就该换了,买个新的。”
阮宁安没接话,只挑眉看着他。
男生看过来的目光锐利而淡漠,似包裹着走廊里的风,有一种让人被冻到的感觉。
沈海不自然地缩了下脖子,垂眼避开那目光,视线就落到了阮宁安露在外面的一大片白皙锁骨上。
沈海扭头看了眼头顶不远处的摄像头,推了阮宁安一把,然后走进去,转身关上了门。
一进房间,他就冲进旁边的浴室里。从浴室出来后,他又在房间里四处走了一圈,像是在搜查什么似的。
直到确定房间里只有阮宁安一人后,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半靠着窗台转身过来看阮宁安。
阮宁安任由沈海看。
记忆中,原主一直都不喜欢自己这个经纪人。
沈海是个功利性和目的性特别强的人,掌控欲又强,恨不得把原主的吃喝拉撒都管上了。
原主才十九二十的年纪,好动,崇尚自由,突然爆红又给了他很多的底气。
虽不敢表面忤逆沈海,但小动作不断,两人之间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你之前不是说,一直很想上《我想唱歌》这个综艺吗,下一季快开了,有个嘉宾怀孕了没办法来,你正好可以去。”
阮宁安不是原主那种涉世不深的小孩子,天上不会突然落馅饼,尤其是这种国民度很高的上星综艺。
他直白问道:“有条件么?”
沈海嘴皮动了一下:“也没什么,你接下来一周不是都空着么,那边电视台的几个高层说要出海去玩,你就陪着去玩几天。”
有声音同步盘旋在阮宁安耳旁——
“你只要去陪着喝点酒,跟人说点好听的。现在都这样,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声音,如深渊中魔鬼的低语,带着猩红的恶意,用尖锐的矛头,一下又一下刺着他的耳膜与大脑神经。
曾经的他站在悬崖边,凝视着深渊,以为自己可以做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花。
然后用生命的代价明白了要远离那里。
“陪着玩,然后陪着上.床,是这个意思么?”
阮宁安定神,坚定说,“我不会同意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接受这些潜在的规则。”
他拒绝的姿态十分坚决,长久浸泡冷水后还未彻底缓过来的脸颊明明依旧是苍白的,却在这个瞬间,让人能感觉到那种从脆弱中滋生出来的坚韧与顽强来。
沈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长一瞬,轻呼了一口气:“你这也不肯,那也拒绝,公司也不养无用之人,眼下你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
他说着,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页,递到阮宁安面前,“要么拿下这个角色,要么滚蛋!”
阮宁安垂眸,目光落在封皮的名字上,停顿。
——《树梢间的月亮》
这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目光往下,果然在导演栏上,看到了同样熟悉的名字。
李常民。
阮宁安淡色的瞳孔连续颤了好几下。
这是个有关同性之间的感情剧本,曾经递到过他手里。
就在他死之前不久。
为了让从未拍过戏的他接下这个角色,李常民专程来找他谈过好几次。
但当时他的全副心力都在即将要去参加的全民大热综艺上,很果断地拒绝了这个电影。
当他死之后,灵魂深陷黑暗中的那段漫长时间里,阮宁安无数次扪心自问——
如果当初接下这个电影,放弃那档综艺,是不是所有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也不会死?
不死的话,他就还有机会去修复和季铎糟糕的关系,不至于至死只有孤单一人。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人生没有重来。
所以他只能继续深陷在那黑暗又孤寂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