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枝在医院过完了她五十四岁的生日。
第二天,秦连昇和秦湛在医院签下授权书,同意院方停止一切治疗。
前一晚,众人在病房内高唱生日歌。
而次日,就在那个连气球和happybirthday都还挂着的病房内,医护人员在其家人的见证下,一一拆掉了那些用以维持呼吸和生命体征的管子。
拔管后不久,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慢慢的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横线。
病房里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医护人员外,只有秦家父子、邓离离和宋明瑞。
尽管已经承认了秦渺的身份,但今日,他却依旧和袁静姝等在门外的休息室,没有进来。
秦连昇像是在这样最后的时刻,也希望能在妻子面前维护一点体面。
众人静默的立在病床边上。
看着病床上的女人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
很快,她的胸口不再起伏,她身上的温度骤降。
医生又做了简单的检测,然后摘下听诊器对他们说:“病人已经确定死亡。”
她终于死了。
她终于死了……
秦连昇非常绅士的和医护人员一一致谢,感谢这么多年院方对妻子的精心照顾。
秦湛则站在原地,没说话,却也没表现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是静静地盯着病床上逐渐僵硬的女人,一动不动。
邓离离想要安慰他,可是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却先掉了眼泪。
她眼睫微颤,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哭什么。”秦湛拿了纸巾替她擦眼泪,竟然还有心思逗她:“怎么你比我还难过。”
邓离离哽咽,却也没说出自己掉眼泪的原因。
太奇怪了,只要看到生命的消亡,不管这个生命曾经以何种面貌在世间生活过,也都还是会让人难过。
“你也可以哭的,不丢人。”邓离离踮着脚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像是要安慰他。
秦湛却被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逗笑。
他弯下腰,头伏向她,像一只乖巧的狗狗,让她如愿摸到了自己的头。
小姑娘动作温柔,手心也很暖。
然后,他直起身子,看了眼表,轻声说:“没时间哭,我还要安排一会儿的葬礼。”
沈一枝没有停灵,也不需要其他人过来瞻仰遗容。
她在这张病床上躺了二十多年,一直在被众人瞻仰着。
所以,拔管以后沈一枝会被直接送往殡仪馆,然后火化下葬,一天都不会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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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设在郊区,离南城市区十公里开外。
远离了闹市的喧嚣,只留这最后一方净土。
这里习俗是家里有长辈去世,须得长子坐灵车,拿着灵幡,才能一路引着亡人启程上路。
秦湛坐灵车,邓离离只好跟秦连昇同乘。
上车之前,秦湛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暖宝宝给她:“一会儿我可能照顾不到你了,殡仪馆很冷,这个给你。”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人已经又匆匆跑了回去。
各自上车。
这辆车的司机是宋明瑞,他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目肃然,一路并不说话。
秦连昇坐在副驾驶上,偶尔会同后座的邓离离说几句话。
“小邓,叔叔谢谢你今天过来。”
“叔叔您客气了。”邓离离想了想,又补充:“您节哀。”
秦连昇轻笑一下:“哪有什么节哀不节哀,从她出事的那天起,我就没指望她真的能醒过来。”
邓离离一时无法判断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到底是否真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闫煦的心理辅导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让秦连昇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开始接受过去,也愿意告别过去。
这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欣慰。
秦连昇看了看后视镜,又说:“就是秦湛,这孩子从小就什么都不喜欢说出来,我怕他难受。”说完,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长叹了一口气:“唉,有些事儿啊,我要不说,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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