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星轻笑,拍了拍其中一件古董,“我也不会舍不得。”
言术心情复杂地抱着这些古董慢慢朝外走,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越想越伤心,夏老爷和夏南星都对言术这么好。可是说到底师父也不知道。要是师父还活着,不仅这些好玩意儿用不着埋到地底下去,师父也能感受到夏家对他的这一份心意。
他越想越伤心,一边走一边抹着泪哭丧,“师父啊,你说你好好的怎么走了呢?你看看夏老爷和青玉少爷对你多好!这么多好东西都舍得给你随葬。你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尤其是夏老爷,到现在还病得起不了床呢!”
他越哭越伤心,抽抽答答地擤鼻涕。一只手还紧紧地抱着夏南星给他的古董玉瓶。眼皮前面有块地不平,他也看不到。一脚踢上去,身体往前一歪,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
他这一摔不要紧,手里那只古董玉瓶哪里经得起?言凉本来就是个铁公鸡的性子。宁可自己摔半死,也舍不得让手里那花瓶有半点磕着碰着。那可是夏家特意给他师父带去阴间享福的好东西。怎么能就这么碰碎了?
电光火之间,言凉把心一横,硬生生扭了个方向把那玉瓶搂在怀里垫在肚子上直接往下倒。后脑勺往那青石板上死磕也顾不上了。
然而想像中的巨痛并没有到来。他被人一把拉住。只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不耐烦地骂道:“走路都走不稳,你又犯什么蠢?”
言凉泪水一下子收住,吸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瞪大眼睛叫了一声,“师父!你还没死?”
76 玉竹,我回来了
言凉张大嘴巴看着言术。言术身材高大,相貌英挺却不苟言笑,平素老爱皱着眉头,眉间两道深深的竖纹,目光犀利深邃,气势迫人。只是此时他面色苍白,话虽然说得凶巴巴的,人却透着虚弱。言凉也是大夫,嗅觉敏锐。一下子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隐约的血腥味。哭丧着脸,抱着言术就哭了出来,“师父,你受伤了?”
言术用脚轻轻踢了踢他,“行了行了,哭丧着脸干什么?”他这个徒弟有时候真跟个棒槌似的。见了面一句好话也没有,不是问他是不怎么还没死就是问他怎么受伤了?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他死里逃生伤了心肺,一句话说完就忍不住轻轻咳嗽。
言凉虽然人不算太机灵,但是孝顺是真孝顺。一见他这模样吓得魂也没了。一边扶着他赶紧坐下,一边回头冲着屋里就大喊:“青玉少爷,你快来。我师父没死。”
言术这次是在回来时候出的事。整条船都翻了,货物全丢了不算,一条船上的人也没几个活下来。都被浪冲得人影子也不见了。他是意志坚定加运气好,被一条路过的英格兰轮船给救了,跟着船去了津口码头,没去原来的地方。
言术在水里泡得久了,天寒地冻的到底伤了心肺。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才清醒。稍微能走动之后他也给言凉也发了电报。可那时候言凉只知道他们的货船出了事,先是满世界托人打听他的消息。后来以为他回不来了,直接就急匆匆地跑到绍镇来了,自然也收不到他的电报。
阴错阳差的,等言术打听到自己那不着四六的徒弟直接跑到绍镇来给他办身后事了,心里就知道肯定要坏事。也顾不得身子骨还没大好,只好急忙拖着病体赶来了绍镇。
他看着夏家不惜血本布置的灵堂,四下扫过之后,皱着眉问夏南星,“你爹呢?”
夏南星垂着手乖巧地站在旁边,小声说:“我爹知道言四叔出了事,心里着急,不吃不睡的就想着给四叔你办个风风光光的身后事。我怕他耗干了心神,就给他下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让他睡着了。”
华国向来以遵从孝道。这儿子给父亲下药这种事,说出去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夏南星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干。言术是长辈,气势威严,不怒自威,和夏老爷又是这说不清楚的关系。夏南星当着他面说这话,少不得就有些心虚。
好在言术倒是通情达理。听他这么说,非但没怪罪。反而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与夏老爷十分相似的面容,轻轻勾了勾嘴角说:“这是权宜之计,你做得很好。只是,你这相貌像你爹爹,性子却与他大不相同。胆子可比他大多了。”
夏老爷一生慈善有余,做事却优柔寡断。夏南星的性子与他完全不同,倒有几分言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在里面。他相貌精致,眉眼之间像极了夏老爷,言术看着他情不自禁亲近欢喜。
“我这次来得匆忙,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等回了平城回头再给你补上。”
夏南星听他这么说,抬头冲他展颜一笑,“言四叔。我不要什么见面礼。你活着便是最好的见面礼。否则我爹爹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言术听他这么说,轻轻一笑。伸冲他虚虚一指,“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