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说出这么一句扎心的话。又气又急,脱口而出,“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家什么方子没有?只要……”
“只要服上一贴,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事了?”
夏南星侧头看着夏老爷。他的目光清澈幽远,似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看得夏老爷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
“阿娘死的时候,我才六岁。那是我第一次见言师叔。”
夏老爷心里一惊,回过头看着夏南星急忙追问:“你看到什么了?”
夏南星叹了口气久久无语。他从小聪慧,三岁起就便熟读百家姓千字文,五六岁已经比寻常孩子懂事太多。
他第一次看言师叔便是在阿娘的葬礼上。言师叔姓言名术,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是夏老太爷最喜欢的弟子。可是自从夏老爷成亲起,他就跑了个不见人影,直到夏南星六岁时才回来绍镇。
那天守灵到半夜,夏南星看见言师叔把夏老爷偷偷带去了院子无人一角,他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躲在假山后面亲眼看见言师叔抓着他爹的手对他说:“玉竹,跟我走吧!你夫人已经过世。也有儿子继承夏家的家业。如今只要你肯放下一切,我们天涯海角快活一生。”
夏老爷没想到这么久的事,这么不可告人的事居然还被儿子看到了。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倦意,轻声道:“你既然看到了,就该知道,当时我已经拒绝他了。我和你师叔从来没有过半点逾矩。我对你阿娘虽然说不上多好,却也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所以师叔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找过你。只是一年到头不停的给你寄东西。”
夏老爷不说话,只是看着不断跳动的炉火,神情复杂,一时说不清是悲是喜。
夏南星接着说道:“所以爹也不过是一年到头都要服药,只是因为忧结于心,郁郁寡欢。”
夏老爷苦笑一声,“要不然又如何?难不成我真的跟着你师叔走了。抛下年幼的你,抛下夏家诺大的基业不管不顾?人这一生总有许多不得已。你师叔天性洒脱,我却有太多牵绊。我和他缘份太浅。更何况有你这个儿子,爹也从来不曾后悔。”
夏南星拿了根细长的竹枝轻轻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坚决道:“可我不想像爹一样,一辈子这么窝窝囊囊地过。想爱的人不能爱,想做的事不敢做。委曲求全郁闷一生。”
14 要你多事
夏南星的性子和夏老爷不同。远比他洒脱、决绝。夏老爷不敢太过逼迫。他自苦一生,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夏南星的婚事,他只能先想着往后延一延,等时机到了再慢慢地找机会劝解他。
王厨娘虽然听了虎子的话也想等着少爷定了亲之后再给虎子定下婚事。可是眼见着老爷似乎对少爷的婚事一点也不着急。心里多少有些没底。虽然没对阿香明说,却下意识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儿媳妇。情不自禁地想着照顾她一些。
年关将近,夏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逢年过节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更何况这又是夏少爷回来后的第一次过年。夏家从上到下一早就开始准备各式各样的东西。从祭祖到送灶,从扫除到割年肉……忙得不亦乐乎。
王厨娘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小身板舞得虎虎生威。她有心提点一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找到机会就把阿香带着身边,教她这个那个的。
夏南星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好几次看到王厨娘带着阿香买这买那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疑虑。什么时候他院子里的丫头和王厨娘走得这么近了?
那天傍晚,他在房间里看书。正好轮到阿香过来守夜。夏南星眼睛一抬,突然见阿香细骨伶仃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居然戴着一对银镯子。
他怕自己眼花没看清楚,对阿香说道:“我口渴了,沏杯茶来。”
阿香是个老实丫头,从来不敢对主子的命令打半点折扣,一听少爷吩咐,想也不想就急忙下去沏茶。正好和虎子迎面碰了个脸对脸。
虎子就怕下人照顾不好少爷,明明不是他守夜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一看果然看到阿香这“干扁豆”又扔下少爷要乱跑。气得他急忙叫住她:“你去哪儿?少爷身边没人你看不见?”
这些日子,王厨娘虽然没有对阿香明说什么,但是连自己家传的银镯子都给了阿香,阿香就算再蠢笨,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些事。王厨娘这是有心想撮合她和虎子。她小姑娘脸皮极薄,此时见了虎子,还没开口,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