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这一盆‘翡翠嫣然’枝条健壮,叶片油亮,花型也最好,快快快,搬到小姐屋里去。”付高仪忙得脚不沾地:“还有这盆琉璃翠,唔,花香宜人,让人见之忘俗,也给二小姐搬过去!”

下人们被指挥得团团转,纷纷抬着花盆,往西边的院子里走。

往常这些花草,是没中院和西苑什么事的,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买。

便是有,也会被管家直接送到宁姨娘手里,由她处置。

倒不是宁姨娘有多喜欢花花草草,而是知道空濛喜欢,这些东西便被她扣着了,哪怕她自己不喜欢,也会留着,专门用来膈应人。

空濛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基本上都是她自己攒钱买的,或者有时候运气好,抽卡还能抽到一到两颗月季苗,便被她从仓库里拿出来,种在了院子里。

当然,太过出挑的品种空濛不敢往出来拿,免得惹人惦记。但仅仅是几颗品种普通的花苗,也足以让人惊叹了。

所以,即便是不知道她喜好的人,只要见过空濛的院子,就知道她喜欢花草。

这一点,付高仪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于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法子补救和女儿关系的男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喜好,花了大价钱,把如今市面上最为盛行的花草全都买了回来。

因为有了空濛这么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付高仪走到哪里,都很有脸面。

至少,认识他的人变得格外地多了,连买点儿花花草草,一听是天下第一美人想要,便把钱都给免了。

付高仪便空手套白狼,搬了不少回来,准备借花献佛。

吴氏最看不上他如此,气急败坏地把他带来的东西扔出去一回之后,付高仪终于不敢再白要,一定要掏了钱之后,才会带回来。

这下吴氏再不说什么了,空濛不收白不收,乐得有人帮她的花园更新换代。

付高仪搬完了花盆,也不舍得走,依旧在空濛身边绕来绕去。

吴氏看不过眼,冷哼一声,道:“老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这么支支吾吾的,可真让人没法看。知道的是你心虚气短,没脸面对女儿才如此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姑娘性子不好,对您这父亲乱发脾气呢,着实犯不着!”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也是空儿的父亲!”付高仪不服气:“有一说一,我们夫妻俩关系虽然冷淡些,可对空儿,我还是问心无愧的。”

能亏待吗?空濛小小年纪,就和杨家定了亲,又很得杨老夫人的喜欢,成日被带在身边,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

付高仪就算不喜欢吴氏和这个女儿,也不敢漠视太过,免得被杨老夫人教训。

让他亏待,他敢吗?

自然,相比起这个不怎么讨他欢心的嫡女,付高仪心中当然更希望宁姨娘所生的孩子能有出息。

可命运这种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靠他们靠不上,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起这个,当初为了付雪漫的那个才女的名声,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可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那些银子那副画,可算是白糟蹋了——付雪漫有了才女之名,的确抢走了杨家的婚事。但对付高仪来说,女婿还是那个女婿,完全没差别啊!

这回可不一样了,嫡女变成了天下第一美人,举世闻名,连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贵族们都纷纷折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她这婚事虽然还没定,但眼看叶世子待他如珠似宝,可见这个女儿,是进世家进定了。

再加上柳崇德说的那些话……

自然,付高仪是很胆小的。

他有生之年干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背着父亲把宁絮给买回来了。

但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原本就独属于青春少年。如今时过境迁,再让他做同样的事情,他早就已经没有当初的勇气了。

所以,谋逆造反之类的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虽然不敢想自己造反,但封王拜侯的美梦,却是最愿意做的。

若他那未出世的外孙,当真有那天命……

看看,如今女儿已经成了天下第一美人,他的夫君,除了天下第一人,还有谁能够匹配?

抱着这种隐秘而不可言说的心思,付高仪整个人人生气质,都发生了质的改变。这会儿他,若不是碍于父亲的身份,简直恨不得成为空濛的座下走狗。

“我是你父亲,知道你喜欢花儿草儿,买些回来送给你,有什么问题?凭什么一定要说我别有用心?就你母亲小人之心。”付高仪怼完了吴氏,一转过头,就换成了和蔼可亲的微笑,对空濛说道:“就是想问一问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告诉爹爹,爹这就去给你买。”

“算了吧父亲,咱们什么人家,哪里经得住这么霍霍银子?”空濛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春风得意,很是喜欢去外面到处显摆。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抻着点儿,你是知道的,要是惹了事儿,我是不会找人救你的。毕竟我这人什么性子,父亲您心里最清楚不过。”

“清楚,清楚,瞧你说的,你爹我你还不知道?最是慈悲和善,从不给家里惹麻烦。”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付高仪十分努力,至少相比于从前,终于开始尝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谓的合格,自然是指在对待儿女上面,争取做到一碗水端平——让她无视宁姨娘所生的一子二女是不可能的,但总算把空濛的待遇提了上去,有了正儿八经的嫡女的架势。

对此老太太和吴氏毫不领情,因为这原本就是空濛作为嫡女应有的待遇。

而宁姨娘和付雪漫那边呢,虽然待遇没有被缩减,却因为空濛的待遇超过了他们,而生气愤恨。

可见付高仪这个一家之主兼父亲,在当家这件事上,是完全没有任何成算的。

付雪漫眼睁睁地看着西苑的处境一天一天地改变,跟付高仪埋怨了好几回也没能取得成效,终于不得不和宁姨娘商量起来。

“娘,你不是说要让我压过付空濛吗?究竟什么时候才动手?”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亲娘才是父亲的真爱,若不是吴氏早几天嫁人,这付家主母的身份,哪里还轮得到她付空濛?

自己和弟弟妹妹们,才应该是付家嫡出的子女。

何况从小到大,不论是读书写字,还是琴棋书画,自己样样都比付空濛厉害,凭什么杨老夫人就喜欢她而不喜欢自己?

到了现在,全天下的人眼睛也瞎了,把个好吃懒做,成日只知看戏消遣的小丫头片子,当成天下第一美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可以忍受自己比天下任何人差,也受不了比自己好的是付空濛。

付雪漫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自己,她觉得既然付空濛都能获得他们的青睐,自己又何尝不可?

只要自己站出来,他们必定也会看到自己的风采。

然而她的梦想,对提前吹了牛皮的宁姨娘来说,是很不好实现的。因为造一个才女,和造一个天下第一美人,所花的价钱,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几年前,为了让付雪漫冠上才女之名,宁絮很是花了心思,好不容易才求到了曾经教过她的先生,得到了那副价值连城的名画。

画被带回来后,她先让付雪漫临摹,等临摹得差不多了,便带着真画去请当世大儒辨真假。

因为带的是真画,对方自然辨出是真迹。

不过付雪漫却说那副画是自己临摹,并不是真迹,不过是自己的才能足够以假乱真了而已。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付雪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副画付之一炬。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怀疑那副画的真假了。

毕竟若是真迹,谁舍得一把火烧了?

于是,付雪漫便借着打了大师的眼的名头,一时间风头无两。

唯一可能猜出一点儿真相的那位先生,却因为身份所限,不敢现身辩解。毕竟能成为宁絮的先生教导她绘画习字的,都和都家派系有关联,而这些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而今仅剩的那零星三五个,也大多低调度日,轻易不敢跳出来引人注目。

如此一来,付雪漫的才女之名,便坐得稳稳当当。

只不过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才女,为了不翻车被人揭穿,一向时能不动笔就不动笔,动笔必要十拿九稳。

时间一久,这才女之名也就不那么被人提起了,只在有人说到她的时候,会加一句颇有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