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是苏湉身边的一个大丫鬟。
然在苏悦看来,那始终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可三皇子却特地救下她。
不仅救下,且亲自送回镇远侯府。
难道会是为了云苓这个丫鬟吗?自然是为了苏湉!
可是,为什么呀?
苏悦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苏湉身边一个丫鬟,他都那么在意,都愿意去救?
因为王贵妃和成国公府做下的事情吗?
他是想要讨好苏湉吗?
对她无情冷漠至此,对苏湉的态度反而一改从前。
这样的陈长敬,苏悦难以接受。
她甚至不想要去深究陈长敬会这么做的理由。
无论那个理由是什么,她都不想听。
姨娘回来的时候告诉她成功了的。
要不是陈长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救下云苓……要不是……
她原本马上就能知道苏湉身上的秘密了。
她马上要弄清楚了的。
到头来,破坏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他?
他怎么能这么做?
苏悦不知道多少次因陈长敬而流泪。
她一边哭一边砸着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发泄内心的痛苦。
这一刻,苏悦不知多恨这个侯府庶出小姐的身份。她更恨自己软弱无用,恨陈长敬一句不要再见面,她便再也鼓不起勇气去见他。恨到最后,她狼狈瘫软在地,泪眼朦胧茫然看着房中满地狼藉,感觉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她。
她的确像一个笑话。
苏悦想,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大的笑话了。
……
见云苓受伤,苏湉起初一腔怒火,又想着救云苓要紧,顾不上别的。
待到稍微冷静下来,记起陈长敬送云苓回来侯府,心知陈长敬极可能见到了伤害云苓的人。
一个小丫鬟惹不上这样的祸事。
这场祸事,十之八九,与她脱不了关系。
苏湉不想轻轻揭过去。
她想查个明白,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作怪,想知道幕后之人意欲何为。
“周通。”
苏湉走到廊下低唤一声守在外面的人,问他,“三皇子可与你说过什么?”
严肃起来的苏湉和平常颇不一样。
哪怕声音依然有些娇软,却叫人轻易感知得到她这一刻的肃然、认真以及眉眼之间隐隐的愤怒。
周通如实回答:“不曾。”
苏湉又问:“你带云苓回来的时候,他走了吗?”
周通眉心微拢:“没有。”
“王妃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苏湉差了个小丫鬟去看一看陈长敬有没有离开,复对周通说,“若三皇子尚未离开,你待会儿随我见他一面。他既救下云苓,大约见过伤害云苓的人,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线索。”
听苏湉让他一起去,记得陈行舟交待让他听从苏湉的吩咐,周通没有拦着苏湉去见陈长敬。
他颔首应声:“是。”
小丫鬟不一会儿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陈长敬没有离开,马车依旧停在镇远侯府大门外。
苏湉沉吟中吩咐小丫鬟去找李管家,让李管家把陈长敬请到正厅去。
陈长敬却拒绝李管家,只让苏湉到府外见他。
苏湉于是带上周通出去了。
彼时,陈长敬正一袭锦袍立在马车旁边,仰头似在看侯府大门口外的灯笼。
当苏湉出现时,他在原地不动,目光从灯笼上移开,落到苏湉身上。
苏湉抿着唇走过去,和陈长敬隔着一段距离站定。
“小皇婶。”
安静看着苏湉步步走向自己的陈长敬临了主动喊她一声。
他专程在侯府大门外等着苏湉。
他知道苏湉会出来,待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云苓的遭遇时,她会想问他话。
出得正月,他会离开京城。
这大约会是他和她最后一次离得这么近、说这么多话了。
苏湉面色平静,微微点头:“三皇子。”
“今日多谢三皇子救下我的丫鬟。”
陈长敬客套说:“举手之劳,小皇婶不必放在心上。”
苏湉道:“有一件事,想询问一下三皇子。”
“伤害我丫鬟的人,不知三皇子可曾看清正脸?”
“抑或是有别的什么特征,也劳烦三皇子一并说来听听。”
陈长敬想一想,对苏湉道:“那人脸上戴着面具,辨不清容貌。他逃走之前,虽摘下他的面具,但匆忙之间,也没能看清楚。当时只隐约瞥见他脸上有两道伤疤,大约是个中年模样的男人。”
脸上有两道伤疤,中年男人……
苏湉立刻想到傅光宗,周通同样记起这一号人物。
不过此时当着陈长敬的面,两个人不动声色,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没有聊得太久,把该说的话说罢,陈长敬告辞乘马车离开。
苏湉和周通转身回府。
直到回到踏月居,苏湉方才对周通说出那个名字:“傅光宗。”
周通点头:“从三皇子的描述来看,是他。”
苏湉今天因温太后生病入宫去了,又在宫里留到一个白天,没有留人在府里盯沈姨娘。论起来,沈姨娘的确有这个条件钻了这个空子,让傅光宗帮她做这种事。
至于傅光宗和沈姨娘究竟对云苓做了什么……
只能等到云苓醒来以后问一问。
“先不要打草惊蛇。”苏湉暗忖间交待周通,“云苓被救回来,若是沈姨娘所为,她不知道我清楚她与傅光宗是旧相识,估计一时什么都不做。毕竟轻举妄动可能惹来我的注意,怀疑到她身上。”
“所以我先假装不知,你继续暗中盯住她。”
“谋划不成,只要是沈姨娘,她总得再找合适的机会去见傅光宗。”
届时,事情便好办了。
一旦沈姨娘有动作,她可以让哥哥和周通去把沈姨娘和傅光宗一并拿下。
云苓这件事,苏湉表现出的镇定与周全,在周通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他们睿王府的这一位王妃性子娇气,事事必须靠王爷……今日确实有些刮目相看。
“是。”
周通诚心诚意道,“听凭王妃吩咐。”
苏湉和周通商量好这些之后才去看云苓。
大夫恰巧为云苓诊完脉,她走到床边问:“大夫,我的丫鬟情况如何?”
知晓苏湉身份,这大夫当即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苏湉道:“不必多礼,大夫且仔细说一说我丫鬟的情况即可。”
大夫应声说:“回王妃的话,这位姑娘身上的伤看着可怖,但不会伤及性命。她昏迷乃因被人下了迷药,待服下解药,迷药的药性过去便能醒来。只一时半会恐怕下不得床,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不会伤及性命的话让苏湉少了忧虑。
她让人把大夫领到外面开药方,又见雪茶哭红了眼,不禁握住雪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