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结束,苏悦回到镇远侯府,心情沉重。
因无意在宫中看到的那些。
彼时纵然撞见有人落水、陈长敬出现湖边,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苏湉,她确实迷糊,不愿妄下定论,不想承认三皇子……
可她后来得知皇后娘娘、王贵妃以及许多小娘子去过湖边水榭。
再自欺欺人全无意义。
同为女子,她清楚,落水被救虽欠下一份恩情,但并非须以身相许。
倘若被那么多人亲眼瞧见,则全然不同。
所谓的安排大约是这般。
小娘子落水为陈长敬所救且被皇后娘娘、王贵妃撞见,一桩“好事”也成了。
晚一些的宴席上,苏湉没有出现。
温玉珠、宜春郡主与太后娘娘都一样没出现。
对他们说的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温玉珠和宜春郡主陪在太后娘娘身侧。
又道苏湉是被睿王接走才缺席宴席。
倘若她没有看见那些,大概不会往心里去,无所谓是怎么回事。
但,她看见了,看见苏湉出现在湖边,看到有一个小娘子从水榭掉入水中。
那个落水的小娘子,是温玉珠罢。
温玉珠,温太后,温家……同那个公公口中的“大局”对得上。
所以陈长敬企图用这种方式让温玉珠成为他的三皇子妃。
苏悦一双眼睛空洞、表情麻木坐在窗下。
她很难受,心口像被人掏了个鲜血淋漓的洞,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受成这样。她不是也曾为了他的“大局”帮过他,做过不少不敢让别人知道的事吗?
“姨娘……”
苏悦过来时,沈姨娘坐在廊下做女红。
听见苏悦的声音,她抬头,见苏悦脸色极差、嘴唇发白,忙放下手中绣活。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姨娘上前把苏悦带进屋里,“今天不是去宫里赏花?为何这幅样子?”
苏悦忽然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抱住沈姨娘,失声痛哭。
沈姨娘暗叹,手掌轻拍她后背,安抚她情绪。
待苏悦大哭一场、发泄过情绪,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沈姨娘也通过苏悦知晓了。她并没有对苏悦多说别的,而是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悦儿,你想继续等三皇子,还是做其他打算?”
……
陈长敬在赏花宴结束之后被王贵妃喊去问话。
事事提前安排妥当,临到最后功亏一篑,王贵妃心情正不爽利。
一见陈长敬,她挥手遣退宫人。
待无旁人在方蹙着眉问:“怎么回事?你怎得没去救温玉珠?”
陈长敬说:“我到之前,已经有人下水去救她,若我再去,反而奇怪。”
他没有将苏湉供出来。
王贵妃沉下脸,暗忖半晌问:“是睿王妃还是宜春郡主?”
温玉珠后来缺席赏花宴,原因浅显,温太后不在也好理解,但总不能是温太后下水去救人的,如此最有可能是同样缺席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
陈长敬却否认:“不是。”
“原是睿王妃。”
王贵妃冷笑,“你不说,便以为我猜不出来了?”
“是,也有别的小娘子缺席赏花宴,可若是别的人救起温玉珠,不可能不声张。只有同温玉珠关系亲近的才会为她考虑得如此周道。睿王妃是不是瞧见了你?”
话说到最后,王贵妃语声染上几分冷意。
不等陈长敬回答,她一甩衣袖,轻哼道:“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陈长敬沉默不语。
曾经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
可苏湉没有任何征兆突然不要他,转头和小皇叔定婚,对他态度变得极为冷漠,仿佛她从未在意过他、同他之间的那些都是假的,与小皇叔则恩爱甜蜜,七夕那一日他们在月老树下卿卿我我,大婚之后和小皇叔携手并肩而立……
种种的种种,无一不叫他心里不是滋味。
是因为他早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便喜欢上苏湉了吗?他不知道。
他对她似是有渴望的。
然而在她已然成为他小皇婶的现下,他这些想法徒留可笑。
“长敬,虽然她现下是你的小皇婶,但这可以不算什么。”王贵妃缓和语气,“只前提是你能坐上那个位置,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你之前说你心里有数,不会犯糊涂,母妃相信你。”
“可是你今日表现,令人失望。”
“回去吧。”
王贵妃转身背对着陈长敬。
“温家若知温玉珠落水与我们母子有关、知我们计划,定不会善罢甘休。此事他们虽不会放在明面上,但暗地里必有所动作。你自己小心些,别被抓到把柄,只要不惹你父皇不快,万事有余地。”
“是,母妃。”
陈长敬应下王贵妃的话,行礼离开。
殿内陷入了寂静。
少倾,有杯盏瓷器碎裂在地的声响不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