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少年的一双眼睛却深深印在了她脑海里,那是她在这段血腥地狱里唯一看见的,澄澈干净的东西。
又是一个数不清的岁月过去,幸存的稚童长大成年娶妻生子老去。
然后,新的匪人来了,屠戮村庄,这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躲起来,幸免于难?
宋引玉普通这里的百姓一样,麻木僵硬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心里已然没了初时的那种恐惧害怕与痛苦。
倏地,她惊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宋引玉侧过头去,却发现那是看上去年岁很大的老人。
他须发全白,一身白色麻衣,神情悲悯未有一双眼睛清亮走神。
宋引玉觉得眼熟,但还来不及多想,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宋引玉的目光,他转头,仿若是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抬脚离开。
宋引玉一呆,这人居然能看见她。
她愣愣看着走远的人,张嘴想要把人叫住。
但她已经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了,张嘴后竟是没吐出半个字。
无奈,她只能抬脚跟上。
宋引玉跟着那人走了许久许久都未停,穿过山川河流,他们进入了一座深山里。
最后在一座坟前,那人终于停下了。
在这时,宋引玉也终于想起来了,那人的一双眼睛与她很久之前看见的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也或许,这就是那个少年。
思及此,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可那人的目光始终专注地主注视着前方。
宋引玉好奇,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当她看清墓碑上的刻字后,她身子一颤,瞳孔紧缩。
在这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剧痛袭遍全身,连手指尖都是痛的。
她再顾不上那人,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到墓碑前定定看着上面的字。
宋引玉像是一个不识字一般,看了许久,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然后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上面写的,是谢临安,这是,谢临安的墓!
为什么,会是他的墓碑,他分明还好好活着,她记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了。
想起这些来,宋引玉顿时浑身僵硬住了。
她记起来了,她在来这里之前是在生孩子的。
所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
不对,应该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
宋引玉倏地凑近墓碑看向石碑上的时间。
禧和九年,谢临安死在禧和九年。
禧和九年?根据墓碑上的时间来算,谢临安死的时候该是二十七岁。
念叨着这个数字,宋引玉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昏沉的大脑变得清明了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了出来,她猛地转头看向墓碑前的另一人,艰涩地问到:
“这里,是不是就是,书里的世界原本的结局?”
原书中,谢临安死后不久,狗皇帝和文宛舒彻底决裂,随后文宛舒被人下毒害死。
文宛舒人死了,狗皇帝才回味过来,后悔不已,肝肠寸断,作者写到这,就全书完了。
所以,真正的结局是不是狗皇帝在文宛舒死后不仅是后悔,悲痛欲绝,甚至还陷入了疯魔。他的疯狂直接导致大晋江山在他手里被毁,天下大乱,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人并未给她的疑问一个答案,也未有任何反应。
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平静,目光一直都盯着墓碑。
可是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宋引玉苦笑没再问什么,她回头看向墓碑轻柔抚摸。
“一命换一命,方能得所求。”
一直安静的人突然开口说的。
宋引玉愕然扭头看去,此时那人的目光已经挪到了她的身上来,这让原本怀疑他看不见自己的宋引玉心下明了。
抿了抿唇,她问:“你是谁?”
那人回说:
“禧和帝自昭远皇后死后性情大变,暴虐无道其后不过三年,大晋崩裂,天下进入乱世直至今日已有两百年。”
昭远皇后是狗皇帝给文宛舒的封号,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这里的确是原书中的世界。
或许说,是所有人的前世来得更准确一点。
“乱了两百年吗?”
宋引玉看这一切时宛如在看电影并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听到此人的话方才明白原来是过了有两百年了。
“禧和帝造下无数杀孽,天地间怨气冲天,这般浓厚的怨气,早已散不了了。”
那人接着说道。
宋引玉听后,不由问道:
“那该如何。”
“后来我反复推演几十年,终于求得一线生机。
这一缕生机便是谢大人。”
宋引玉想得很深,如果生机在谢临安身上,那……
“我穿越是你做的吗?”
她看着他问道。
那人笑了笑,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非也,谢大人注定早亡,要让他活,必须有人换一命给他。
我本意是以我的命来,但不想,上天另有安排。”
余下的话,不用多说,她都明白了。
所以这就是她穿越的原因,不单是为了改变谢临安的命运,也是为了改变比间世界的结局。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连带着眼前的人是谁,她也明白了。
“你是清无道长吗?”
面前之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宋引玉接着问:“我是不是又死了?”
清无道长颔首:
“谢大人能活下来已是幸事,他命里本该无子,你用自己的命换回了这个孩子的命。”
宋引玉怔住,所有孩子活她死吗?
抿紧了唇,心里难受,难不成就不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为什么非要搞这样,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早知道,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