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2

没可能的夜晚 金呆了 2363 字 10个月前

等到院落无人,秦苒在四下安静里继续搓牛仔裤下摆,情绪没有波动,搓了会自己笑了。她想起了温柏义的那句话,原话不记得了,道理差不离——人足够虚伪,那么背德者只要心大,就不会尴尬。尴尬的是知情者。

温柏义下班到家,秦苒泡了碗面吃完,正穿着他的裤子站在水池边洗碗,阔大的裤摆衬得她双tui纤细白皙。

精致的人站在泥垢色的陈旧房屋下,好看得不落俗套。

“暑假了,黄穆童还没睡醒,就被他姨接走,送回乡下去了。”秦苒跟他再见,拉着他的小手安慰。他哭得特别伤心,交待后事一样地把那幅紫色夕阳交到她手上,指尖小心翼翼摸了摸,郑重说,“这幅画以后能卖大钱,好多人想要!但姐姐,我送给你!”秦苒接过早已经皱皱巴巴的画,忽略四角的霉斑,谢谢他,心头生了不舍的情愫。单亲小孩真可怜,像个小包袱一样,来回递送,自我意志毫不重要,流下的泪珠在大人眼里不值一提。

温柏义放下档案袋,凑近她瞧了瞧,“别告诉我你眼睛里的血丝是因为哭过?”

秦苒好些年没哭得这么频繁了,生活□□逸,没那么多多愁善感,最近愁上愁,小孩恋家的伤心也能感染她。

她丢下充斥着泡沫的碗,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和黄穆童告别而伤心,无奈地说,“我只是想到我也要跟妈妈分离……”

温柏义:“那个药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好在秦苒家里有钱,能用上昂贵的药物。白大褂们私下也会为贫穷的患者遗憾,有钱人的命确实比没钱的人值钱很多。有人为普通化疗、靶向、生物制剂的自费部分纠结,他们已经在购买更昂贵的药物了。

“但......是癌症啊。”

如果各项复查指标都不错,那么在医生眼里,就没有到需要预习分离的程度。

“癌症早就已经在现代医学的条件下,被定性成为慢性病了。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两个字,你就把它想成‘高血压’、‘糖尿病’?”他把碗冲干净,搁回原处,问她,“这样会好一点吗?”

“可以吗?”她在专业的医学知识上,到底还是个入门选手。

“当然。”温柏义灵光一现,湿水点上她的鼻尖,“你等等。”

中国人的死亡教育是欠缺的。他拿出电脑,点开自己收藏的死亡教育纪录片,是之前做社区活动准备的教育片。

秦苒愣在电脑旁,眼巴巴看着片头,以为是肺癌的相关知识,可以帮助她更好地护理王娟,没想到是劝她心宽的片子。她当场嘴巴一撅,郁闷地后仰,倒在了床上。直男都是大傻瓜。

视频播放着,温柏义抻腰,说实话,很久没有做一天手术,还是挺累的。见她躲避,“怎么了?”

“我不想看。”秦苒拒绝。她想做个在生死面前掩耳盗铃的傻瓜。

话音一落,泼天的雨水坠落。

平房除了窗透声儿,顶也透,耳边像在撒黄豆儿,雨水挨到每一处都发出声响。

循环在室内的闷热终于找到湿润的依附,半开的门穿入夹凉的风。

秦苒腰上环上一双有力的臂膀。他没关掉视频,故意似的,丢在桌上静静播放。

秦苒躲不掉,只能闷在被子里听。有点好奇,又有点抗拒。

视频讲到人类对死亡的抗拒,所以会出现一个否认期,捂住耳朵希望这是梦......秦苒条条命中,仿佛在经历一场一对一的说教。

她靠进他怀里,消沉地挠他手臂,好奇问他,第一次面对人死亡,慌张吗?

温柏义说没有,在学校就接触过死人,解剖课手边就躺着尸体,没什么好慌张的。手臂咬上恨恨的牙印,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找补说,“虽然是这样,但是几年的老病人走到终末期,还是会叹气,也会可惜。”

纪录片叙述者低八度的雄浑嗓音,摩挲耳畔,秦苒思绪漫散,想到了填志愿的时候,“哦,要是我成绩好一点,学医就好了。”

“学医最多明白人类对疾病的上限。”一种智识上的无能为力。

“所以失乐园那种死法,你是不接受的是吗?”想到很多次,他对她提到“死了算了”的排斥,秦苒不由再度好奇。

“我只是觉得,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没饿着、没冻着,求而不得时时在发生。没必要为此死。”

“那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她兴奋地扭过身体。这种假设她喜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