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方众人耳中,铎曜的那番话语与亲口认证自己的身份没有区别,他们注视着手指扣着吊床作秋千的神明,神情虔诚却也失落。
沉睡在精灵族的神明,从未有一句提及到那些受难的种族,是因为在他眼中,除了精灵一族外,其他种族根本没资格得到他的眷顾吗?
直到第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时,人们的视线顺着刺眼的颜色落到了神明的唇瓣之上,淡到将近失色的粉经血的颜色点缀后生出点娆色。
圣洁清冷的神明好似一瞬间被染上了世俗气息。
不论是被磨练到冷漠嗜血的黑骑士,还是不通□□的精灵,亦或是那些习性古怪的其他种族,都在第一时间不可避免地投注了许多心神。
隐隐之间,这些家伙似乎透过了那副华美至极的皮囊,看到了勾动他们灵魂的东西。
但很快那些微妙的心思就散了干净,所有很快反应过来这种鲜艳又刺眼的颜色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面上都出现了一丝茫然。
在他们眼中,神明高居世人之上,是所有人信仰并加以渴慕的存在,祂是完美的,也是强大的。
但眼前一幕在飞快地打破他们的认知。
神明也会流血吗?
神明也会死去吗?
神明会离开他们吗?
光明神萦着流光的淡金长发被血迹沾染,如雪肤色更加苍白,随着失血量的猛然巨增加,逐渐变得有些透明。
比起让他们吊起整颗心的猩红颜色,铎曜身上脆弱且缥缈的感觉让所有人的不安攀升到了极致。
有些种族开始暴躁地跳了起来,即使下一秒就被黑骑士们按住了身体压制了所有行为,但是面上依旧皱成一团。
性情温和些的种族们也开始挣扎起来,比起蛮力,他们施展出来的手段才更为头疼。
场面瞬间变得非常混乱。
但这只是个开始。
随着铎曜身上原先洁净不染尘埃的衣服被鲜血勾勒了大半后,骚动反而开始平静。
就仿佛一种更骇人的恐慌强行压住了他们方才的慌乱。
铎曜面上的透明感越发重了,明明才短短一点时间,他们却仿佛经历许久,直勾勾地盯着树上的神明,神情恐慌又绝望。
比面对既定的失败时,他们还要绝望。
似乎下一秒,在昏暗暮色之下见不到光的神明,便会在无望之中化身为最后一抹光明,彻底消散。
而他们也会彻底失去这唯一的一抹光明。
晨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口中的鲜血仿佛要一直一直地流出,无措地抓着西尼尔的问道:“皇怎么了?皇会死吗?”
他看到许多族里的族人在吐出许多血后,就消失了,他知道的,那样消失的精灵会回归母源,回归母树,回归树林,却永远不会在回到他们眼前。
如果皇也这么消失了,他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皇了?
晨小脸皱成一团,眼睛红通通的,但这次他却没有被西尼尔捂住嘴。
他回头看向西尼尔,却发现西尼尔神情又陷入恍惚之中,要不是眼睛一直盯着皇看,偶尔眨一下的话,晨差点以为他没有意识了。
“西尼尔?你怎么了?”
此刻所有的声音西尼尔都听不到了,包括耳边晨有些急促的催问,他发现自己又陷入被那句话摄住心神的诡异状态。
谁也逃不掉……
一句又一句的重复,血色是背景,圣格塞大陆是融入背景的基石,所有人都注定了结局。
连神明都逃不掉吗?
西尼尔全身僵硬,不愿意承认这个认知,他拼命地注视着铎曜的身影。
隐隐约约间,他有些知道这道声音是是什么,但是还有一种感觉让他一直看着铎曜。
是他的话,一定可以。
当那道身影失力落下时,他们似乎见到了一种足以让所有人绝望的未来。
比如,光明陨落。
但是没有人比西奥多的速度更快。
将整片大陆拖入黑暗之中的人类君主,作为黑暗的附着者,被选择的新任邪神,是光明神命定的敌人。
却是唯一一个接住了神明的家伙。
西奥多与铎曜一起沉入了生命圣泉中,清澈见底的泉水瞬间晕红了一片,又因为对黑暗神力的排斥力,灰色与黑色的絮状物开始在水中出现,掺杂在泛红的泉水中,有些发脏。
生命圣泉作为承载了光明神力的泉水,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水。
作为能赐福于信徒的神水,圣泉最为厌恶黑暗的力量,所有关乎邪恶阴暗的力量都会在圣水中被洗涤。
对于如今的黑暗神来说,这样的水,无异于不作反击生生抗下了一击足以重伤他的攻击。
周身皮肉几乎被凌迟般,一寸寸地暴露在泉水之中,强如西奥多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脸色,浑身因为疼痛的本能反应而剧颤了几下,但很快这样的颤抖就变了意义。
怀里接住的人,纤浓的长睫没有意识地阖下,遮住了他初见时便心痒不已的眼眸。
没了一双眼睛的提神,怀中人面容再如何华美绝世,都像失去了灵魂般,没有了最重要的那个存在,所有的皮囊便都毫无意义了。
对方会一直沉睡下去的感觉让西奥多莫名害怕,心底有不受控的情绪涌上,让他的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却另有一种情绪,猛地袭了上来。
是比害怕更深沉的情绪,让西奥多整个脑子都开始疼了起来,比起对方一睡不起,仿佛这个世界便是彻底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