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还坐在阳台,童言希见她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站起身。
将手中白开水放到搁到半岛台,从唐佳身边走过,往冰箱去。
唐佳还在刚才童言希最后一句的思绪里,她若有所思的回头,听到童言希问了句:“这么大冰箱,没可乐就算了,连饮料都没有。”
唐佳闻言,接话道:“大冬天少喝凉的。”
“要你管。”
“……”
“我不是管你,我是好心提醒,别到时候又胃不舒服什么的。”唐佳坐到旁边高脚椅子,嗓音平静。
冰箱只有酒和苏打水,童言希没找到想要的,她听到后半句,视线在寒气满满的冰箱中停顿一秒,旋即关上,还未开口,忽地看到阳台的身影起身。
白新的动作,也让唐佳转头。
白新走过去:“你们吃饭么?”
神色如常,已然没有任何低冷的感觉。
童言希与唐佳对视一秒。
唐佳道:“知道吃饭就好了。”
程季青离开的这一周里,白新显然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的,那张脸本就娇小,如今更显清瘦。
白新走到童言希身边,开了冰箱,似是在选择食材,说:“程季青让我好好吃饭。”
空气稍稍静下来。
不论是唐佳还是童言希,都在此时产生一种浅淡的复杂情绪。
但凡接触过白新的人都知道,白新性情冷血,漠然,无畏无情到可以将所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需要权衡利弊。
显然,白新在改变。
是程季青让她拥有了新的感情,体会到了感情,并且渐渐的在学被爱与爱人的能力。
童言希想起那个明朗温柔的人,如果是程季青,似乎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她道:“不了,我还要去盯后期,马上就走。”
电影拍完最重要的就是后期剪辑,她必须盯着才能放心,本来也是临时赶来的。
童言希说着便要走了,唐佳道:“我送你。”
“不用,你陪白新吧。”
“不用。”
唐佳:“……”
不是,她在北城再怎么也是有口碑的医生,在外面不知道多抢手,怎么到这儿,她倒像个冤种似得。
白新将一颗花椰菜从冰箱拿出来,淡声说:“那个助理找到了吗?”
唐佳:“没,周郁舒还在派人找。”
唐佳听着白新的询问,心底轻啧,刚才觉得白新变得柔软,好说话,都是她的错觉。
或者说,白新的变化只对程季青一人。
对旁的……白新不会手软。
她听出了隐隐的危险。
白新点头,垂眸打开水龙头:“你们回去吧,今天谢谢。”
…
大雪依旧没有停下,快要把北城盖住。
唐佳和童言希走到楼下,唐佳刚给车解锁,身后人道:“你先走吧。”
“做什么?”唐佳回头,就看到童言希拿出手机,依稀能看清是打车软件,她道:“……我送你。”
童言希低头:“不用,我自己打车。”
唐佳手一抬,直接盖在童言希手机屏幕上:“我想送你行了吧。”
掌心盖在手机上,也碰到童言希的手,她后知后觉感觉到熟悉,又微冷的触感,比她温度低。
唐佳顿了顿,声色平稳道:“我在你眼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你打车走吧?”
童言希一怔,她缩回手,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唐佳。以前的唐佳不会这么执着,她若多说两次不,唐佳便不会再多管了。
车徐徐往影视公司去。
童言希坐在副驾驶,抬手擦了擦水雾,望向窗外。
气氛寂静。
唐佳打破了沉默:“万一程季青最后没回头呢?”
童言希没去看她,似是执着于去看外头的白雪,说:“回不回头是程季青的事,做不做,愿意做到哪一步是白新的事。”
有的事,不做怎么知道结果。
结果对就是幸运,结果错就回头。就像当初她做出和唐佳结婚的选择一样,只是她错了,所以回头了。
街道上人烟稀少,树上的叶子已经没两片,在树上挂着,也不过是度日如年。
好在来年春天,它们的灵魂又会长出来。
唐佳闻言,看了眼童言希的侧脸,又收回视线。
隔了好一会儿,车在红绿灯停下来,唐佳数着头顶红灯的秒数。
“那天,你为什么去妇|产科了?”
“什么?”
有些突然,童言希没想起来。
唐佳清清嗓子,提了一句:“我看到你和以前那个谁一起去的。”
童言希‘哦’一声:“她老婆是我上部戏演员,怀孕,我去看看。”
唐佳尾调微抬:“……她结婚了?”
童言希转头:“她结婚你惊讶什么?”
“……”
几秒后,唐佳缓缓道:“我以为你会跟她在一起。”
“?”童言希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
唐佳:“……”
听出那语气有不悦的成分,按理说她不该再往下提了,但也不知怎得,唐佳多问了一句:“你不是很喜欢她?”
童言希恼了,吸口气,忍着那股无名火:“唐佳你是不是没话说,没话说就别说!”
唐佳:“……”
不耐烦的车鸣在后头催促,唐佳没再往下说,只
是眼底微暗。
手机在这时给二人的气氛解了围。
周郁舒的电话,唐佳直接点了扩音。
“你助理找到了,白新已经在过来的路上。”音筒里周郁舒抽烟的气息很明显:“你最好来一趟,我未必保得住她。”
唐佳明白那意思,白新对程季青愧疚是真的,但对这个打乱一切步骤的助理,也一定不会手软。
助理归根结底是她的人,她若不去,白新说不定真下狠手。
“知道了。”
唐佳挂了电话。
童言希道:“把我放路边。”
唐佳未有犹豫:“先送你。”
“白新那脾气你不怕你助理出事?”
“现在放你放半路,我就能放心?”
“……”
童言希心口微动,刚才那股子气不知为何压下去少许,几秒后,她转过头去。
都没再说话。
-
南区边缘的旧小区,住的一般都是老年人。
外窗的铁栏风吹日晒后,落泪一般,在白墙留下岁月的痕迹。
高跟鞋走在楼道里,清脆的打破雪天的宁静,稍显得格格不入。门外站着一个女人,是周郁舒的秘书。
见到白新过来,恭敬喊了声:“白总。”
然后双手为她开门。
屋内除了周郁舒,还有另外两个身材高挑的保镖。
瘦弱的女人抱着头似痛苦又似害怕的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敢抬头:“我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周郁舒坐在茶几边抽烟,见白新进来,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周郁舒刚灭完,跟着进来的秘书已经抽出一张湿巾递过去。周郁舒起身,对白新道:“靠以前一个学生的关系租的,就躲在这儿,所以一直没找到人。”
白新没说话,她走过去,保镖立时送上凳子。
白新没有坐,而后抬脚轻轻抵住凳脚,然后勾到跟前,抬腿,黑丝绒裙摆柔软的从脚踝垂下。
黑色鞋跟踩上凳子,猝不及防的摩擦声,凳子骤然对着女人膝盖踹过去……
惨痛声在屋内响起,助理痛的下意识要去挪椅子,下一秒就被保镖按住手。
“你跟她说过什么?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白新嗓音清冷,神色淡漠。
“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助理疼得冷汗直流,她哀嚎道:“脚,我的脚,白小姐你放过我吧,小程总那里的钱我一分都没拿,是程景找到我,我才鬼迷心窍,是……啊!”
白新闻言,将腿放下。
助理正要松口气,忽然听到白新慢悠悠道:“我不要她的腿,把她手放上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敢!”助理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脸色发白,她惊恐的盯着白新。
保镖正要上前,周郁舒摆摆手:“我来。”
白新看她一眼,不语。
周郁舒将大衣解了一颗纽扣,道:“想清楚,能想一句是一句,一个医生废了手,不合适。”
话虽这么说,却已经在摆弄助理膝盖前的凳子,再来两次,她的腿说不定就得废了。何况,白新的意思是要她的手。
“不要,不要,我说我想想……我想想。”助理瑟瑟发抖道,大冬天,屋内没有暖气,却是一头冷汗。
助理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最后道:“还有,还有手机的信息,我还没有删。那个手机就在房间抽屉里,除了这些真的没有别的了,我想不到更多了……我跟程景也是说的这些,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就是逞口舌之快发信息的时候吓唬小程总两句,别的真没有了,再没有跟旁人提过……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白总的事。”
当时找完程季青她也后悔,在对方直接点明她身份的时候,她就应该收手,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尤其那笔钱根本没有拿到。
周郁舒听完,淡声说:“没关系,你可以说出去,不过就是想想未来几十年要过什么日子了。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提醒你。”
同时示意保镖去拿手机。
很快,保镖将已经划开屏幕的手机交给白新。
…
白新已经不在乎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亦或者程景知道些什么,她只是想知道程季青当时听到了什么。
看完邮件。
白新点开短信,不用专门去找,一眼便能认出熟悉的号码。
不过几条消息,白新却看许久。
周郁舒瞧着那浑身阴沉沉的气压,连她也能感觉到压力。
片刻,白新将手机丢到一旁,眸色幽冷如寒川,她看了眼椅子上惶恐的女人,走上前。
‘啪——’一声,没有完,连着又是几个巴掌。
打完,白新接过周郁舒送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说:“跟她那些债主通个气。”
明明是最平静的话,听得人却阵阵发寒。
澳门的钱没还完,那边的债主不会放过她,通了气,就等于把人送出去了。什么下场,不需要言明。
助理一听,慌了:“我什么都说了,白小姐我好歹跟了唐医生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