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倒是并未下下来，越往东边走雪下得越晚越小，这也让他们有些不习惯。

吃饱喝足，除了负责守夜的蓝梓，其他人睡下。

一路下来季安和季乐早就累了，躺下没几分钟就睡着，季言轻在两个小家伙睡着后躺到封亦莫身边。

黑暗中，封亦莫无声伸手替季言轻揉捏太阳穴，缓解疲劳。

感觉着封亦莫的动作，季言轻紧绷的神经得到短暂的舒缓，他很快睡了过。

季言轻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惊醒，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就猛然从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震耳欲聋，伴随而来的还有地面强烈地颤动。

雪已经开始下，那声音似乎震荡得空中的雪花都摇摆。

那声音响起的同时，他们整个营地所有人心脏都被吓得紧缩。

“爸爸……”吓醒的季乐本能靠近季言轻。

同样被吓醒的夏沈书第一反应就是拿枪，季言轻亦抓起斧头。

“怎么回事？”老者问。

“不知道，没看见东西。”负责守夜的蓝梓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不断向着四周传去，在远处的山林间制造回音，回音回荡，模糊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边界。

黑暗中众人屏住呼吸等待观察，但随着众人心脏都因为高速地跳动而发痛，他们都没等来任何尸王的身影。

“要过去看看吗？”夏沈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是一片树林。

季言轻回忆之前傍晚看见的景象。

戈壁滩上到处都是疯狂生

长的小树林，他傍晚时远远检查过那边，他只记得看见一片树林。

“去看看。”季言轻带头向着那边而去。

现在距离天黑还早，且雪已经下下来，他们无法开车离开，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太被动。

季言轻带头，夏沈书、蓝梓一左一右，封亦莫和季安、季乐跟在季言轻后方，老者和他的从属尸王紧随其后。

一群人离开他们的营地，向着前方的那片小树林而去。

穿过树林，前方依旧是一片树林。

黑暗中季言轻停下脚步聆听片刻，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和脚步声后，继续向着前方而去。

一连穿过三片小树林，就在季言轻都犹豫要不要放弃时，他们总算在前方看见东西。

他们所在的小树林前方大概五六百米之外的黑暗中，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站立在树林边缘。

距离太远，周围太黑，再加上大雪，他们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那样高大的身形只有尸王。

看见那身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要离开吗？”蓝梓压低声音。

季言轻不语，只是静静注视着远处。

夏沈书朝着那边看去，黑暗中那尸王一动不动。

“怎么了？”蓝梓也看去。

“那好像……”季言轻不确定。

迟疑片刻，季言轻带头继续往前。

夏沈书和蓝梓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五百多米的距离说远远说近也近，离开树林，五分钟不到，远远的他们就看清楚那尸王。

那并不是一只尸王，而是一堆泥土石头。

更准确来说，那是一堆被地里的什么东西拱出来堆砌而成的泥土石头。

石头周围很大一圈都并无雪，露出地表，空气中弥漫着蒸腾的热气，热气中带着明显的硫磺的味道。

弄清楚那是什么，所有人眼中都有惊讶浮现。

“这是……温泉？”蓝梓不可思议。

这一路下来他们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像这种熟悉的存在，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嗷？”

老者和他的从属对视一眼，并不知道季言轻他们在说什么。

夏沈书正琢磨着要找地方爬到石堆上方看看，一阵轻微的颤动就从地面传来。

季言轻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他捞起地上的季安和季乐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动作的同时他不忘大吼提醒，“跑！”

几乎是他声音传开的同时，一阵天摇地晃后，一股热流从地底冲天而起，飞升至三十多米的高空之上。

随着热流飞升，大滴大滴滚烫的液体四处撒落，它们有地落在地上溅起水坑，有的则打在众人身上。

“唔……”

黑暗中是一阵吃痛声。

那温泉口的水温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高，那些水打在衣服上时还好，直接落在皮肤上时就像烙铁，硬生生把众人皮肤烫掉一层皮。

身上刺痛，众人脚下步伐却不敢停，他们咬紧牙关一口气冲进前方的树林，直到彻底躲远这才敢放慢脚步回头看去。

向上喷去的水流已经停下，但地面到处都是蒸腾热气，众人视线都被雾气模糊。

季言轻检查自己怀中的季安和季乐，季乐躲过一劫，季安下巴的位置被溅到，红了一大片，看得季言轻心疼万分。

夏沈书和蓝梓两人也都中招，一个被烫到手，一个被烫到额头。

季言轻为了保护季安和季乐，他整个脑袋和脖子都在外面，他脖颈也被烫到一块。

老者和他那从属尸王也未能避免，特别是那从属尸王，因为身体大的缘故它被溅得最惨，身上十多处烫伤。

躲过一劫，感觉着身上的疼痛，一群人哭笑不得。

003.

再树林中远远的又看了会后，回去的路上夏沈书、蓝梓情绪高涨。

特别是夏沈书，他觉得可以把这个地方记录下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来这边建个度假村。

季言轻心情也不错。

如果没有尸王，想想这个新世界也挺神奇，各种层出不穷的新东西，如果能到处走走到处探险，也会是一份不错的经历。

他们之前创造的汽油、电力、天然气这些东西，以他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重新制造，他们只能四处搜现成的，但那些东西迟早有一天都会用完。

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寻找到新的代替品。

从对这世界的一无所知到逐渐熟悉，再到运用自如，这就是一个新时代地建立。

不只是尸王的新时代，也是人类的新时代。

如果能见证这一新的时代的到来，那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季言轻叹息一声。

“痛？”封亦莫一直注意着季言轻脖子上的烫伤。

季言轻伸手摸了摸被烫伤的地方，那里传来剧烈的疼痛，但他并不是因为那而叹息。

“我只是觉得可惜，没有办法见证未来。”季言轻一边带头向回走去，一边看向远处神秘未知的黑暗。

“人类就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却会在一切变好之前死掉。”季言轻笑笑。

接下去几十年的时间，他们能够把整个县城建立完善就已经很了不起，至于寻找新的资源寻找替代品衍生出新的文化，那恐怕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事。

他觉得他可能有点贪心了，他们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他却想要更多。

季言轻心中明白，心底那份遗憾却无法抹灭。

夏沈书和蓝梓明白季言轻在说什么，他们脸上也逐渐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封亦莫停下脚步。

季言轻看去，眼神不解。

“你会死？”封亦莫脸上是少有的惊讶神情。

季言轻怔愣，“嗯？”

哪个人不会死？

下一瞬，季言轻反应过来，封亦莫不是人。

“尸王不会死？”蓝梓也停下脚步，她脸上都是错愕。

尸王出现总共也才一年左右，这一年里他们一直忙于逃命，目前为止他们对尸王的了解知之甚少，他们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永生的种族？”夏沈书挑眉。

“如果你们说的是意外死亡之外的存在时间，尸王可以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老者开口。

季言轻三人都看向老者。

看着老者那苍白的面容，季言轻三人都哑然。

这么说起来，尸王除了力量型和智力型的区分，智力形的人形尸王也各有不同。

季安、季乐他们是孩童的模样，封亦莫是成年人的模样，甚至还有一开始就是老者模样的。

他们之前从未考虑过尸王寿命这个问题，所以也并未过多注意尸王之间的不同，现在看看，差距颇大。

短暂的惊讶后，季言轻看向正皱着眉头望着他的封亦莫，他再次清楚认识到封亦莫和他不是同一种存在这件事。

他最多也就还有几十年的寿命，封亦莫漫长的生命却才刚刚开始。

“爸爸……”

季言轻低头看去，他脚边，季安红着眼眶已经快哭出来。

季言轻要死了？

“爸爸，你别死好不好？”季乐声音中都是哭腔，他不舍得季言轻死掉。

季言轻没想到话题会走向这个方向。

看着季安和季乐

那小兔子似的眼睛，季言轻一颗心也随之变得不死而酸涩，他是不是看不见他的小家伙长大成人了？

季言轻没有让自己脸上的不舍流露，他笑笑，“先回去吧，你们伤口不痛吗？”

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怕他再哄不好季安和季乐，以及封亦莫。

从刚刚开始，封亦莫就一直静静注视着他。

他那一双眸幽黑，但里面却不见森冷，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无措，那样的封亦莫让他陌生，也让他愧疚难过。

季安扁着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季言轻摸摸自己被烫到的脖子，“好痛。”

季安吸吸鼻子，立刻不再说话，他赶紧迈开小短腿往营地跑去，要去给季言轻找药，抹了药就不痛了。

“慢点。”季言轻追着季安而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几分钟后，几人回到营地中。

季言轻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把药箱搬出。

童阅给他的物资都是最好的，药箱中各种药一应俱全，止痛药消炎药这些更是每一样都备了多份。

季言轻找到合适的伤药，拿了电筒替季安检查时，季安下巴上的烫伤已经只剩下一团红痕，尸王都有着强大的自愈力。

季言轻轻轻吐出一口气，烫伤比其它伤更麻烦，往往要痛上许久，而且特别容易发炎。

见季安的伤没事，季言轻开始研究自己脖子上的伤。

一旁夏沈书和蓝梓已经互相检查起对方身上的伤。

季言轻看不见自己脖子上的伤，因为伤口在他耳朵下方。

他用手指触摸着疼痛的地方，正头疼，一只手就夺走他手中的电筒。

季言轻看去，是封亦莫。

季言轻看去。

起初的惊讶之后，封亦莫逐渐陷入愤怒中，他一双眼冰冷的像是要把什么人千刀万剐。

封亦莫并不是在生季言轻的气，他替季言轻检查伤口的动作轻柔小心。

这件事并无罪魁祸首，所以他没有办法把对方一刀砍了，这让他更加生气，也无法宣泄心中那份不甘愤怒。

检查完伤口，季言轻不等旁边的季安和季乐反应，就以困了为由让他们躺下睡觉。

季言轻一躺下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旁边季安和季乐盯着他看了会，慢慢睡去。

许久后，确定两个小家伙睡着，季言轻睁开眼。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静静注视着他的黑眸。

“你别死——”

季言轻不等封亦莫把话说完就吻上他的唇。

一吻结束，封亦莫不语。

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夜幕还未散去，营地中众人就起身。

老者派去魔鬼城和北边的尸王一直没有回应，因为相隔太远，他们无法得知那些尸王是死了还是单纯没找到人，只能继续往前。

雪化到能走车后，车子再次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