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正襟危坐,结结巴巴:“那,那你摆个动作,我……我量量比例……”
“不用。”白宿笑道,“我就想要这种大头漫画。”
话音一落,一股莫名的欣喜涌上男生心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肯定了。
男生忙不迭点头:“好,一定给你画好。”
其他学生见了也立马跑回座位找出炭笔,从桌底捞起画袋架起画板:“白宿哥哥,我们也想画!”
“乐意至极。”白宿莞尔一笑。
原本吵闹如同菜市场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只剩笔尖在素描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值班的政治老师极不情愿来了教室看早自习,她最讨厌看十五班的早自习,每次来都是一肚子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甲亢。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一进门书一摔怒斥他们安静下来,结果开门的瞬间,被教室里安静到祥和的环境惊呆了。
“不学习干嘛呢!”她一声吼,但并没人理会。
只有白宿回过头,冲她微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忽然有点好奇,走到学生中间看向每一只画板。
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形态各异,有的大头小身子令人忍俊不禁,有的比例标准明暗过渡极其自然,每一幅作品都栩栩如生,仿佛纸上的小人下一秒就要从画面中跳出来。
她不禁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切。
这群混世魔王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良久,政治老师深吸一口气,轻笑出声。
画吧画吧,哪一种努力都是努力。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齐刷刷撕下素描纸,一窝蜂般涌到白宿身边,迫不及待将自己的作品塞给他看。
vj们赶紧抓拍这一美好画面。
白宿认真看过每一张作品,嘴角笑意扩大几分。
他随便举起一张作品看向摄像头,将画中的头像和自己做了个对比,笑道:“很像对吧。”
vj笑着点头。
白宿将每一张作品收好,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现在我一定是肖像画最多的艺人了。”
学生们喜悦之余,却又不禁失落。
“可是老师都说我们根本不会画画,都是废物,说我们没脑子。”
“还说找头猩猩来学都比我们强。”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不被承认的落寞。
却又好像迫不及待在等白宿一个答案。
“如果不会画画就是废物,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废物,包括我。”白宿如获珍宝抱紧一沓关于自己的画作,“央美是美术类顶级学府,他们却更看重想象力创造思维,就是不希望你们被应试教育束缚了手脚,想象创造力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基石,对吧。”
孩子们齐齐点头似捣蒜。
“可是基础是立身之本,决定你的楼能盖多高,是否稳定,相信每个孩子学习美术都是从基础和临摹起步。”
孩子们疯狂点头。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摆脱当下不被认可的困境,必须通过自身努力掌握这种老套死板的应试教育,然后再去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它。”
白宿说着,扬起灿烂笑容:“最起码,也要给那些教不好就认为是学生自身问题的老师们一记响亮耳光。”
“尽管我希望你们不用被任何人定义,可世界很残酷,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唯一的方法是站到最高点。”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圈渐渐泛红。
小小的希望之种在心间悄然萌芽。
这个世界上,能使小树成长的不是暴力的拔苗助长,是阳光是水分,是柔软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
男生被白宿握过的手腕到现在还热热的。
明明他没使劲自己还是放下了手,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具力量的东西,是温柔。
他们也并非顽固不化,只是一直在等一个人能给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男生擦掉桌角志愿栏中的三个学校,全部填了央美。
现在已然没有了退路,唯有不断向前。
今日第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连课本都没拿,甩哒着膀子来了。
他觉得没必要,反正孩子们也不会学,自己也乐得清闲。
但一进教室,他愣了许久,忙退出去看了眼班级铭牌,确认这就是十五班。
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那一个个坐得板板正正的学生真的是十五班的学生?
讲台上那一沓整齐的试卷作业真的不是空白卷?
他犹疑半晌,小心翼翼道了句:“上……上课?”
“起立!”
“老师好——”齐刷刷的鞠躬敬礼,吓的数学老师半天合不拢嘴。
站在教室后面偷看的应明大为震惊,思忖半天,固执认为一定是自己的英明管理起了奇效。
就说嘛,副的怎么了,副的一样能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第二节课间操结束后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们一般会趁这个时间趴着小憩或者去校园超市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以往这个时候,蒋月都会和关馨齐甜一起去超市,哪怕什么也不买也愿意和朋友一起聊聊天陪他们看看帅哥。
见齐甜和关馨手拉手穿过操场,蒋月忙追上去。
两人本来正聊得热络,见到蒋月,同时闭了嘴。
“你们前两节课感觉怎么样啊,我基础不太好,认真听也觉得有点费劲。”蒋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目光看向二人。
两人没回答她,齐甜低着头一言不发,关馨则若无其事和路过同学打招呼。
蒋月看着她俩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导致她俩态度大变。
大概是,这世界上永远容不下三个人的友谊?
班上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丸子头女生,就是之前和她们炫耀过定制胸衣的那个,路过她们时见蒋月满脸失落,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个人学习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好使。”
蒋月看了她一眼,仰起下巴:“论成绩,咱俩彼此彼此。”
丸子头瞥了她一眼,双手揣在制服外套,晃了晃胳膊:“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不要对每个人都付出真心。”
“什么意思。”蒋月的脸色冷了几分。
丸子头眉毛一扬:“你猜?”
无聊。
蒋月暗骂一句,加快步伐离开。
虽然大概能明白两人是因为觉得自己碍事,但关馨和齐甜确实是班上为数不多对她好的,她还是想再努力一把挽回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尽管两人在有意避开她,她还是跟着去了超市。
路过几个男生,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嘻嘻哈哈一路小跑追上她。
“蒋月,我听说只要买你家豆腐你就能陪人睡一晚是吧。”男生说着掏出五块钱递过去,“我长得不错吧,睡一觉也不亏。”
蒋月缓缓抬头,眼神中仿佛掺了刀片,扎的几人心头发慌。
但还有个嘴硬的问道:“听说你得了艾滋病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可不信哈,我是有脑子的。”
话音刚落,蒋月抬腿朝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但对青春期的男孩来说,这就是打情骂俏。
“谁说的。”蒋月攥紧手指,苍白的面容只剩一圈红艳艳的眼眶,更显得楚楚可怜。
男生不以为然揉着腿,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她。”
顺势看去,蒋月只看到了关馨和齐甜的背影。
“你是不是得罪那小胖子了,她到处说你,说你妈是卖的,说你也女承母业啥的。”
蒋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关馨,她宁愿相信是一直和她不对付还打过一架的丸子头说的都不信是最好的朋友关馨说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知道妈妈在菜场摆摊卖豆腐的,只有关馨,甚至和齐甜她都没说过。
为什么?自己哪里招惹她不开心了,怎么能不顾友情在背后胡乱编造是非。
她可曾想过她一句话会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眼泪无助的在眼眶中打转转,蒋月咬紧牙关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脑海中是华钰莹姐姐说过的那句“只有妈妈值得你流眼泪”。
她深吸一口气,笑得倔强:“我一直觉得你还挺帅的,没想到也是个不长脑子的,什么话你都信,我说她妈是卖的你信不信。”
男生:“不信,我见过她妈,卖不出去的。”
“傻逼。”蒋月骂了一句,转身回了教室。
而这句“傻逼”不知是因为有人侮辱关馨的母亲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傻逼。
不能哭,又念于旧情不能和关馨撕破脸,可坏情绪急需一个发泄途经。
她翻开日记本,笔尖疾速划过每一行格子。
情绪上头,她最后写了句: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写完,又觉得愧疚。
这大概就是她的善良之处,被人在背后如此造谣损坏名誉,她没有和任何人说更没有和关馨撕破脸,只是默默将情绪发泄在私密日记中,写了她的坏话却又觉得愧疚。
最后她还是划掉了最后一句话。
合上日记夹在书本中,上课。
安静的晚自习,学生们难得拿出作业,咬着笔冥思苦想,甚至出现了小声共同讨论题目的奇景。
白宿抬头望着前座空着的座位。
蒋月已经走读回家了。
有点担心,不知道那伙地痞会不会再来找母女俩的麻烦。
正思忖着,忽然看见蒋月前座的关馨回过了头,像是找什么一样小眼神在蒋月桌上环伺一圈。
接着她开始翻蒋月桌角的一摞书本。
白宿直起身子,低声问道:“找什么。”
关馨嘿嘿一笑:“白天的数学课没听懂,想看看月月的笔记。”
白宿将自己的数学笔记扔过去:“看我的。”
关馨接住笔记本,龇着大门牙故作可爱:“谢谢白宿哥哥,你真好”
但放学时,关馨故意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待所有人离开后她又开始扒拉蒋月的书本,然后翻出了一本日记本。
果然是,课间操回来的时候见她偷摸写着什么,肯定是在写自己的坏话,这个丫头。
她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句话上,呵呵冷笑一声。
明明长了一副死人相,就他妈会哭,还用眼泪勾引她家颜宇哥哥,臭!你怎么不去死?
男生宿舍。
王军捧着英语书,边洗脚边念念有词。
“呦,怎么不看你的同人娱乐圈小说改看英语书了?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上铺的李小强探出脑袋打趣道。
“去!”王军紧张地看了眼白宿,“哎,实在记不住,什么主谓宾定冠词的,啥啥啥这是。”
白宿坐起身子:“需要我帮忙么。”
“哥你英语学得好么?”
“不好,但是为了录综艺临时抱了把佛脚。”
他坐在王军身边,接过英语书,两人俯首交流起来。
对床上铺的颜宇趴在那儿,下巴搁在手臂上,悄悄露出半截眼睛打量着他。
嘭嘭、嘭嘭。
心脏又开始跳得乱没节奏。
他赶紧躺好,抬手挡住眼睛。
“咚咚。”房门响了两声。
大家都懒得下床开门,随口喊了声“进”。
反正只是隔壁同学过来串宿舍玩,无所谓的。
房门推开,地上投出比一般人更长的影子。
“萧哥……总……同学……”见到来人,几人忙从床上坐起来,考虑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他。
这些对萧恪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么白宿和一个男孩子共坐一床如此亲密?
他疾步走过去,伸手将还在洗脚的王军拉起来连人带盆推到一边。
站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王军:?
你要是吃醋拉你老婆不好么?我就是洗个脚我得罪谁了?
“跟我过来。”萧恪低声对白宿道。
白宿不明所以,跟着他出了宿舍,一路走,一直来到宿舍尽头的阳台。
萧恪猛地止住脚步,半晌,转身:“和那些男孩子离远一点好不好。”
白宿愕然:“你不睡觉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事儿?”
“本来只是来看看你,看到了,正好聊聊。”
白宿现在没心情和他聊,正好遇到了,生怕哪天这个世界崩坏,要趁现在一切还风平浪静之时,赶紧把该做的做了,不留遗憾。
他探出脑袋环伺一圈,确定没人后大门一关,顺便把热水机推过去堵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