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午在家里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就过来了,一直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没喝一滴水,可身体却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汗,一层覆盖一层,湿透了他的衣服。
他蹲下身,蹲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像是离得近了就能多守住一分一样,四周寂静无声,直到 郡突然开口,问他怎么没去学校。
唐远抬头, 郡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见他不说话,她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是觉得我日子过错了?谁让你留在这里的?”
唐远看她一眼,后脑离开墙,低头转了过去, 郡一下站起身,从对面冲了过来,“我让你回去听到没有,耳朵呢!回去,立刻!”
她伸手拽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拖着唐远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还打算怎么混,混到什么时候?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行了,都先别闹。”唐一裕从后面拉着她,让她小点声,既然唐远已经在了,这个时候也赶不走,索性就让他待着吧。
“待到什么时候?” 郡反过来质问他,“说得轻巧,今天一天是待,十天半个月也是待,他还考不考了?!”
“现在还有十天半个月吗?”唐远问。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这话是唐一裕说的,他们俩夫妻在感情上不睦,在教训他上面却总是意外地和谐,不过唐一裕年过半百的人了,经常看问题还没他透彻。
压根不是待不待的问题,唐一裕没必要以此来显得他有多舍不得,说 郡是迁怒也好,神志不清也罢,作为一个母亲,她接受不了现实情有可原。
唐远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哪一刻,他们也担心过这个家会像现在这样散了。
有吗?
应该没有吧。
“我请的是病假。”他说。
“谁给你请的?”
“我自己。”唐远重新坐起身,把被 郡扯乱的衣领拉好,“因为我生病了,发高烧,三十九度多,班主任亲自开车把我送回来的。”
“你现在说这个什么意思,你是只有这一次吗?” 郡不依不挠,唐远说他生病的事并没能安抚好她,相反她只听见他不服的态度,和想以此先发制人的用心。
“没错,我是想过。”唐远不再避让,迎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我想过不考了,我留下来陪她,她没有一年的时间,我有,我还有无数个,我往后一生只要不是哪天被车撞死就有的是。”
“你是有无数个,那你想过我们没有,我们还有多少个?”唐一裕再次插了话,“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高考是你唯一的任务,别颠倒了主次。”
“谁的任务?”唐远哑着嗓子笑了,“我的,还是你们的?那你现在可以去找她告状了,我这么不听话,看她还会不会管?”
唐一裕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是她硬要来的,所以往后长成什么样都要她来看看。”
“你们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呢,袖手旁观了这么久,把所有的压力都留给她,最好我没个样子,活成一摊烂泥,这样她就会来跟你们忏悔,说她后悔了。”
唐远撑着墙站了起来,一直这样蹲着,这两人在他头顶说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唐一裕和黄郡谁都没有对他居高临下的资格。
“拒绝一件事的方式是让这件事以最坏的结果发生,你们料到了,可惜她从来没说过后悔,我想知道,这算你们的遗憾吗?”
真要分开的人不会在一起,唐远成了试错的成本,而唐思榕是始作俑者,到头来他们俩成了那个潇洒离场片叶不沾身的人。
一场彻头彻尾为非作歹的狂欢。
“你别给我扯其他的。” 郡又要上前,被唐一裕拉着,她压着声音,牢牢盯紧了唐远,“你现在是有多拎不清说这种话!你是在为我们考吗?!”
“为我自己,也解放你们。”
“我们不需要你来解放。”
“我懂事不行吗。”唐远深吸了口气,“我从小就懂事,分得清主次,也拎得清自己,我如果做得不好,你们还会怪她,我当然得做好。”
“你能这样想最好。”唐一裕咳了声,假装没听见唐远之前的那一番话,他此刻说了他想听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