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可以跳河,可以问出生或死的问题。
现在天塌下来扛不住了也是心情不好。
那是道挡箭牌,也是张免死金牌,任何事任何可能都可以归结为一句心情不好。
宋亦川没跟唐远表达过他有多烦他这种态度,但他真的很烦,甚至是厌恶,因为唐远这样跟他说话,他就永远没有抓手。
再多的情绪,再无解的担忧,给出去了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无力感,没体会过的人永远不知道,会在某些时候把人逼到什么程度。
“心情不好总有理由,我不相信会无缘无故心情不好。”宋亦川强压下心里那股快要顶天的烦躁,“唐远,能别把我当弱智吗。”
“你这么聪明,我就是想当也当不了啊。”唐远妥协,轻叹了口气。
“可我应该也告诉过你了……”他突然倾身,朝宋亦川靠近,呼吸带着热气,嘴唇几乎擦到了他耳边,“该怎么帮我。”
宋亦川猛地推开了他。
唐远后背撞在扶手栏杆上,沉沉的翁鸣声在楼梯间里荡漾开来,那一下很重,猛然间声似擂鼓。
“这么大反应干嘛,睡一觉而已,又没让你喜欢我。”唐远笑了声,“你看,说什么想帮我,你还是帮不了。”
“没有感情的纯肉&体交易,是这个意思吗?”宋亦川简直难以置信,为唐远轻佻的态度,“这两者在你眼里是可以分开的?”
“对,就是这样,既然你理解不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唐远看着他,“我心情不好的问题没有人能解决,但有人至少可以让它不那么糟糕。”
这个人是谁宋亦川已经不需要再问,答案必定是他,这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冒犯,甚至觉得唐远这段时间……不,是往前数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消沉他的失意他的痛苦都是表演,是逼他就范的手段。
宋亦川退开一步站到了台阶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唐远说:“我说了让你别管闲事,你非但不听,还又是祝福又送礼物的,是看我最近不上心了,反过来再撩我两把是吧,你玩儿什么呢宋亦川,欲擒故纵?”
床头的礼物唐远看见了,宋亦川放下来时说的那声生日快乐他也听见了,他半夜睡不着,随手拿下来拆了,现在就在他左手边放着。
那是一幅画,画里是一碗汤圆,碗很胖,汤圆也很胖,七八个糯米团子挤在一起,每一个都憨态可掬,有两个甚至挂到了碗边,满得要淌出来。
……如此圆满。
可宋亦川却说:“我没让你这么想,我答应过要画给你就不会食言,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是朋友。”
“还记得那天吗,你明明很生气的,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一路上连头都没回一次,“既然都这么生气了,怎么还会觉得我们是朋友,朋友会想睡你吗。”
唐远没给他留任何余地,“从我开始肖想你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所以这是在怪他的意思。
怪他没有及时离开。
怪他划不清界限。
唐远以前那些混话,宋亦川只当没听到,他一再呵止,想叫他收回去,他觉得那是唐远糊涂了,他总是心情不好,他有个奇怪的家庭,他压力太大,所以一些看似不着调的举止都可以被原谅。
可此刻回想,确实是他自欺欺人了,话已出口,不可能当没听到,他一再装聋作哑,换来的却是这种恶意的结果。
装睡的人永远不可能被叫醒,失去理智的人也再难有清醒面对的时刻。
“好。”宋亦川点头,“我们不是朋友,什么也不是,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好自为之唐远。”
那根碎烟被宋亦川卷进手心里,残余的灼人温度熨平了他仅剩的一丝怜悯,他最后又看了唐远一眼,转身离开了。
这天之后,唐远开始越发频繁地逃课,晚自习只要不是老许的,他就想法设法逃出去。
是老许的也无所谓,要么上完了走,要么跟他说一声,他家里现在这种情况,老许也没办法强加干涉,谈过几次话,但都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