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下起了一场阵雨,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数张白纸和地图铺满桌子,白玄商坐在桌前专注地演算,时不时地响起沙沙的写字声。
循柔趴在半开的窗户前,一只雪白的手探出窗外,不消片刻便打湿了手,雨珠顺着手臂流下去,她甩了甩手,霎时洒落一手晶莹碎珠。
天边阴云密布,夜风裹着雨点吹进窗户,循柔枕着手臂,丝毫不在意雨滴打湿身体,她的身姿曼妙婀娜,此刻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一双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景色。
落在纸上的笔尖忽然停止,白玄商抬眸看向窗边,见她不避风雨,身影半隐在夜幕之下,清幽的目光不知看往何处,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像一缕捉摸不定的薄雾。
白玄商心生烦躁,手里的笔杆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循柔听到声音,往那边瞟去一眼,漫不经心地道:“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嘛,发什么脾气?”还把笔都掰断了。
白玄商扔掉一截笔杆,说道:“谁说我算不出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起坛做法的地点尤为重要,必定是黑袍人千挑万选的地方,能在天狗食日的当天配合他的法事,起到助力作用,但是这个范围太大了,必须好好筛选。
循柔步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侧,湿漉漉的冰凉手指碰了碰他的脖子,游蛇般钻入他的怀里,枕到了他的胳膊上。
白玄商没动,心想她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他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一张随处可放的人形垫子,或许她还会嫌这张垫子不够软。
他的心口莫名发堵,听到她缓缓地说道:“想不到你还有除魔卫道之心,失敬失敬。”
湿润的水汽沾湿衣服,白玄商不去看她,视线往上移了些许,只盯着她的湿发,“这次坏了他的好事,如果不率先下手,等他成了事,就会反过来对付我。”
循柔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眸光流转,又轻又缓地开口道:“说得也是,先下手为强,要是逮到人了,千万别心慈手软,要从他的天灵盖上狠狠地打下去,一丝机会也别留,除恶务尽。”
乌黑的发梢几乎要垂到地上,水珠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滴落,洇湿了地面,白玄商看着发梢荡来荡去,荡得人心烦气躁,他忽地伸手将那把秀发捞到了手里。
他的视线一转,对上了她幽冷的目光,白玄商下意识捻了捻手里的湿发。
“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白玄商听到了,“除恶务尽。”
知道就好,循柔牵了牵唇,打算从这个烫人的垫子上起身,可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横在了她的身前,将她禁锢在怀里。
往腰间扫去一眼,循柔的身子如春柳般舒展开来,她打量着白玄商,二十七岁的成熟男人了,当年那个又傲又倔看着就想让人打一顿的少年,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也有了反抗压制她的能力。
白玄商忽然捉住她的手,将一个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循柔看向腕间的银镯子,当初给他的东西,如今他如法炮制,戴到了她的手上,她抬起手腕,“什么意思?”
他淡声道:“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循柔晃了晃手上的镯子,“原来是聘礼啊。”
白玄商呼吸一滞,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几息,暖黄的灯光映入她璀璨生辉的眼眸,漂亮至极却也没什么温度,就像怀里这具冷冰冰的身体,周身的阴冷直往骨头缝里钻,抱久了会让人产生灼热的错觉。
他扯了一下唇,眉眼低垂,捏着指尖没吭声。
她戳了戳他的胳膊,把镯子放在他眼前晃悠,“是不是?”
白玄商冷淡地看着她,恨不得立马给她撸下来,他攥了攥手,“不是。”
他说了她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什么意思,既然她不是,他也绝对不会是。
不是就不是嘛,循柔耸了耸肩,仰头去瞧他,慵懒地道:“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白玄商握着她的手腕,眼眸幽深难辨,“是制住你的枷锁,让你永生永世都不能逃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