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昏暗,唯有月光皎皎。
宋让听得见她的呼吸声,衣裙摩擦声以及起身动作的声音,可当那双雪白细滑的手臂柔媚地环上来时,他仍是愣怔了一瞬,旋即感受到她往里拉扯的力道。
她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把他往车厢里拉了一下,宋让抬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动作有些凝滞,不知是要推开她还是要把她拉过来,湛然明亮的眼眸中透着几分茫然。
这个举动过于亲密,是轻薄了她,当然应该推开她,明明是毫不费力的事,何为会犹豫,甚至觉得要推开她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一具娇软的身躯便伏上了他的背,循柔贴近他的耳畔,抬手遮挡着,说跟他悄悄话似的低语道:“你跟我进来。”
再不进来,她就要动粗了。
宋让侧过头去,眸中映出她的身影。
往常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但此刻他有了犹豫和迟疑,失去了坦荡的资格。
宋让低声问道:“什么事?”
循柔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往车厢外边挪了挪,最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宋让怕她摔倒,刚要提醒她,就见她身体一转,裙摆漾起波浪,身姿轻盈地落入了他的怀中,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把她抱住。
循柔伸出手去,按着他的肩,把他往后推去,动作透着一股凶狠,没收住力,两人倒入车厢,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外面的几人都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
常介和萧遥默默地离远了点。
方谭靠在树上装睡,被那对没羞没臊的小情人勾得心头火热,恨不得取而代之,那般鲜妍娇嫩的颜色,不知在床笫间又是怎样惑人风情。
这趟本是为天魔刀而来,遇见这么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可以说是意外之喜,最难得的是这女子元阴尚在,这简直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方谭也是奇怪,这两人成日耳鬓厮磨,白日更是在车内就极尽缠绵,都到了那个份上了,还能在浅尝辄止,绝对不是寻常男人能做到的。
他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柳下惠,即便是有,也得看是面对什么样的女人。依他所见,不是那小子不行,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弄女人。这种毛头小子,哪里比得上他身经百战,除了有一具年轻的身体和挥洒不完的精力,还有什么是值得多看一眼的,论手段和耐心还差得远,等他把她弄到手,她就知道哪个好了。
正在想着,车厢那边又传来几声吱呀声响,方谭的脸色瞬间阴沉。
“抽出不来了。”循柔试了好几次,也没把手从车底板上抽出来。
她只是想把宋让摁进来,谁知一不小心两只手就捅破车底了,要是使劲往外抽,把整个车底破开了,她就没马车坐了。
她撑着身子往上,小心翼翼地用力。
宋让被她压在身下,呼吸微滞,鼻息间萦绕着淡淡幽香。他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看着她往上滑去,香气越来越浓郁,他赶紧握住她的腰肢,把她的身子往上撑起,在两人之间拉开一道缝隙。
别看拉开的这一点缝隙,足以让宋让松上一口气,“你别动了,我帮你抽出来。”
循柔点了点头。
宋让把循柔往下拉了回来,他侧过头,摸到她的手腕,纤细的腕骨教人不忍用力,他把试着拉了一下,便不再拉着她的手往外拽了,转而探出双指,把周外的木板击碎。
“出来了。”循柔动了动手腕,完全托付给了宋让,懒得自己使力,“还有那一个。”
宋让如法炮制,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拿了出来,顺便把她扶了起来。
车底好端端的破了两个洞,循柔和宋让挪到一边坐,她把手腕伸到他面前,瞅着他道:“你要是早点进来,就不会这样了。”
宋让接着她伸来的手腕,自然而然地给她传入真气,“为什么要我进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宋让的虎口处有一层薄茧,是长年累月地练剑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地摸着他的手,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
宋让靠在车壁上,“没有不高兴。”只是心里有点发闷,不算不高兴。
循柔指控道:“可是我的辫子乱了,你都没有给我梳头,我叫你进来,你也不想进,这还不是不高兴么?”
宋让想了一下,低声道:“我后悔了。”
循柔靠近他,“后悔什么?”
“后悔让方谭同行,甚至后悔救了他。”宋让不知道自己为何生出这样的念头,但看到她跟方谭言笑晏晏,这个念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像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这跟他从小所学的东西不一样,门里教他何谓正邪,何谓仁义,唯独没有人教他为了一己私欲就视人命如草芥。
那老东西哪里用得着别人去救,分明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循柔抚着他的肩,安慰道:“没事,你现在就可以去杀了他。”
一点都不晚,用不着后悔,杀了他才叫行侠仗义。
宋让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罢了,你休息吧,我出去守着。”
他刚起身,循柔一把拽住了他的腰带,宋让不得不重新坐了回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没把话说完。”
宋让把她的手放回去,“你说。”
循柔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行不行?”她期待地看着他。
宋让不太理解她眼中的兴奋,暗想是不是自己太过粗心,没有安排周到,他颔首道:“可以。”
循柔笑了起来,从车厢后面的包袱里,翻找衣物,有好几身宋让给她新添置的衣物,还有漂亮的发带,可以绑在辫子上。
“这件好不好看?”循柔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衣衫给他瞧,葱白似的手指指着衣摆,“这里还有只小蝴蝶。”
宋让看了一眼,“好看。”
循柔把衣裳放他手里,又去挑鞋子和发带。
循柔没多少衣裳,但也看得出她在精心挑选,宋让低头去看手里的衣物,眼中闪过疑惑,时候已经不早了,沐浴过后还需要仔细地打扮一番么?
他哪里知道这件事对循柔可谓意义重大,她的小刀奴终于答应给她擦刀了,这样舒服的事情,她有几十年没享受到了,当然要认真对待。
循柔摸了摸手帕,不太满意这个手感,她以前只用天蚕丝,只有天蚕丝做的手帕才承受得住天魔刀的刀锋。
虽然不满意,但也勉强能用。循柔把两张手帕一左一右地拿在手里,“你喜欢哪一个?”
宋让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雪白帕子,随手指了一张。
找齐了东西,两人从车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