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哭了

淮亲王一脉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他们的儿郎大都死在了战场上,才导致血脉凋零,老淮亲王临死还请命圣上,自愿去往北疆,唯愿马革裹尸。

他的孙子,宁死不屈的威武将军的独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死读书的废物?!

寇辛低声道,“你对你生母留下的遗物如此看重,我对皇祖母亦是如此,若是她出了事——”

寇辛抬眸,眼中微红,却一字一句道,“我也会同你一般,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寇辛是天家养出来的孩子,纵使金枝玉叶,但骨子里的血性跟傲气不比眼前这头狼少半分。

燕京涵瞳孔微微一缩,嘴唇嗡动几下,有些无力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也做不到,你信吗?”

寇辛不信,“你同朝九歌、燕离归都有私交,谁知晓你在仁寿宫里有没有人手。”

燕京涵皱起眉,直觉寇辛现在有些不对劲,魔怔了一般,他单手按住寇辛的肩,低声道:“太后把持后宫多年,仁寿宫更是防得犹如铁桶,岂是能容旁人轻易安插探子的存在?”

“况且,我为何要去加害太后?”

寇辛厉声道,“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步步逼近,“谁知你性情天生是否残暴?所有阻碍过你的人都会死在你手下,谁知你有没有谋权之心,一朝得势,就会杀害尽所有人,谁知你心中是不是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灭我满门,诛我九族呢?”

燕京涵另一手也小心翼翼按住寇辛的肩,不让帕子中的裂片刺到他,燕京涵紧紧盯着他,想让寇辛冷静下来,缓声道,“我不恨你。”

他没有否认寇辛说的前两样。

寇辛一把甩开燕京涵手,“怎么可能?!我头一次见面就倒了你满头酒,更是那般侮辱你,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啪”地一声响。

燕京涵手中的帕子连带那些他小心翼翼捡起来、包好的碎片一同被挥落在地,洒了满地。

寇辛被这一声惊醒,下意识倒退两步,生怕燕京涵再次发疯,他冷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你尽管冲我来,与旁人无关。”

“若你算计得到我,那我认了。”

寇辛:“可若你败在我手下,我绝不会对淮亲王府下手。”

寇辛认了死理。

燕京涵百口莫辩。

燕京涵自认为他藏得很好,寇辛这份笃定跟敌意简直来得莫名其妙,更别说,他对寇辛,从始至终都未有过“恨”那么大的敌意。

他更不可能去对仁寿宫下手。

燕京涵只是半跪了下来,再一次去捡那些碎片,用那张血淋淋的帕子包起来。

寇辛气喘不匀,跟燕京涵僵持。

太监在这时一路小跑进来,“世子,世子!”

寇辛叫住他,“就站那,别过来。”

太监莫名其妙地停住脚,才瞧见前头淮亲王半跪在地上,捡着些什么,心里怪道,寇小世子何时同小淮亲王结的仇?叫他撞见主子欺负主子这一幕,可真倒霉。

寇辛问:“何事?”

太监又挤出笑,“长公主殿下命奴来寻世子,说太后娘娘已经醒了过来!”

寇辛精神一振:“太医如何说?”

太监细声道:“太医说,太后娘娘是犯了头风,今日天冷,受了寒,撑不住才倒下去的。”

寇辛怔了半响,“皇祖母是病倒的?”

太监颔首,“是,广寒殿的主子们都启程回府了。”

寇辛身形不稳地倒退两步,堪堪撑住桌,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太监忧心忡忡,“奴去为世子爷唤个太医来?”

寇辛突然喝道,“下去!”

太监吓了一跳,匆匆行了礼,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寇辛怔然坐倒在榻上,指尖紧紧抓着榻边,用力到指腹发白,他低垂着头,久久不出声。

半响,空旷寂静的偏殿内响起“啪嗒”一声,水滴四溅。

半跪在地的燕京涵动作一顿,微微抬起头,小世子安静的坐在榻上,乌发雪肤,眼眶通红,眼泪一滴一滴地汇聚在下巴尖,无声落下。

注意到燕京涵的视线,寇辛看过来的眼神很是茫然,轻声道,“燕京涵,皇祖母是病死的。”

他苦笑了一声,“我倒希望是你下的手。”

最起码这样,还能让他留点念想,若是燕京涵停手,皇祖母说不定不会死,可若是因为得了病,寇辛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他的皇祖母。

好一会儿,寇辛才仰起头,他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脸,仿若无事地跳下榻,也蹲下身,帮燕京涵一同去捡那些碎片,“我帮你去司珍局问问,兴许能修复。”

燕京涵也不去问寇辛为何说那些莫名其妙之语,声音低沉,“好。”

寇辛将捡起来的那些碎片都放在燕京涵的掌心中,它们即沾了寇辛的泪,也沾了燕京涵的血,“你身上的伤也唤个太医来处理处理。”

燕京涵:“嗯,听你的。”

最后一片碎片也捡完了。

寇辛道:“对不住。”

燕京涵掀眸,将抱起来的帕子放到胸口处后,才摇了摇首,“我不会生你的气。”

玉冠被撞碎的时候,他也发了疯,他能理解。

燕京涵站起身,在偏殿的铜盆里净了手,将还蹲在地上发呆的寇辛拉了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拭了拭寇辛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