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黄父本来是一心想讨个说法,此时听说黄静盈先动的手反而踌躇起来,声气明显弱下去:“谁是谁非到时候再说,先给我女儿治伤。”

姜云沧分开人群走进来,在心里做出了决定。眼下的局面,指望黄家硬气讨公道是不可能了,听话里的意思黄静盈还没醒,张家这样的态度也绝不可能好好给她治伤,不如他接了黄静盈回去,既能好好照料,也能让姜知意放心。

向着黄父行了一礼:“黄叔父,我奉母命前来探望黄妹妹的伤势。”

直起身时,手握刀柄冷冷看一眼张玖:“很好,张三。”

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此刻按刀而立,凛冽杀意让在场的人不觉都是一个寒噤,张玖最心虚,也就越发害怕,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勉强堆出笑脸:“云哥来了,都是我不好,不小心碰到了阿盈。”

“是么?”姜云沧慢慢地,拔出一点刀,又没全□□,“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交情,我母亲一向拿阿盈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也从来都拿阿盈当亲妹妹,谅你也不敢欺负我亲妹妹。”

刀锋映着日色,冷光倏地一亮,张玖汗都出来了,连声道:“不敢,不敢,真的是失手。”

“那最好。”姜云沧慢慢看过沉着脸的张侍郎,一脸不满的侍郎夫人,笑了下,“侍郎公和夫人还不知道吧?我今天早上抓到了几个劫道致人重伤的混混,被他们重伤的是太医院的林太医,医术高明,连陛下也时常夸奖他,很是器重,那些混混交代说,他们是受人指使,想要打死林太医,妨害陛下的龙体,你们说,要是陛下知道了这个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会不会重重治罪?”

张侍郎夫妇两个没听明白,张玖却是懂的,慌张着反驳:“不可能,我没想杀人,更是跟陛下没关系呀!”

这么一叫,在场的人都不傻,全都明白了是他做的,张侍郎沉着脸踢他一脚:“混账东西!”

“我还不曾上奏陛下,”姜云沧慢慢说道,“你们说,我要不要上奏?”

“几个混混满嘴胡说当不得真,这些小事,也不好污了陛下的耳朵。”张侍郎陪着笑脸,“姜将军请坐下说话。”

“我不坐了,我奉母命前来探病,我母亲听说阿盈受伤,难过得紧,她心疼阿盈,要我接阿盈去家里住几天,”姜云沧又笑了下,“张侍郎想必是同意的吧?”

张侍郎瞬间做出了决断。一个受伤的太医,几个混混的证词他是不怕的,但姜云沧不同,他捏着燕子楼的把柄,又是谢洹信重的心腹,万一他在谢洹面前说点什么,别说张玖的前途,就算是他的前途,恐怕也要跟着完了。“侯夫人如此厚爱三儿媳妇,三儿媳妇正该过去尽尽孝心。”

催促着侍郎夫人:“你赶紧帮着收拾收拾,送三儿媳妇过去。”

侍郎夫人忍着气带着丫鬟婆子去后面收拾,姜云沧低头,看见黄父神色复杂的脸,走到近前低声劝慰道:“叔父放宽心,先让阿盈去我母亲那里养伤,等好些了就送她回家。”

半晌,黄父长叹一声:“也好。”

他也想替女儿讨公道,可女儿出了嫁就成了张家的人,上次闹起来回娘家,张家三天两头打发人去接,一条条规矩道理压着,他也不好强留,最后还是不得不送黄静盈回张家。要是眼下由他接回黄静盈,不免又是这个结果,倒不如去侯府,有姜云沧镇着,张家绝不敢去吵闹。

仆妇丫鬟收拾了随身衣服,一张软椅抬出黄静盈,姜云沧看见她闭着眼睛还在昏迷中,头上裹着的纱布透出丝丝缕缕的血迹,凝固的血迹黏着头发粘在一起,一下子怒到了极点。

原来竟伤得这么重,亏得张家还有脸拿那一个耳光说事!

黄父上前扶住椅子,湿着眼睫小心翼翼抬出门,姜云沧走在后面,向张玖点点下巴:“张三。”

张玖怕他,又不敢不过来:“云哥有什么事?”

“再敢有下次。”姜云沧盯着他,只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张玖还在等下文,姜云沧突然一大步走过来,肩膀一撞,张玖只觉得身子一轻,惊叫着飞了出去。

噗通!他从厅里飞出去,掠过走廊,重重摔在台阶下面,张玖哎哟一声,觉得从腰到屁股像是从中折断了似的,瘫在地上老半天挣扎不起来,张侍郎两口子吓了一大跳,飞跑出去一左一右扶他起来,姜云沧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实实在在是失手,不小心碰到了张三,张侍郎不会怪我吧?”

竟是把方才张玖说的话原样奉还了。张侍郎恨得咬牙切齿,又不得不答道:“不会,不会。”

“那就好。”姜云沧按着刀,目光冷冷在张玖脸上一晃,大步流星地走了。

“爹,”张玖疼得龇牙咧嘴,“你就这么让姜云沧走了?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啪,张侍郎甩了他一个耳光:“还不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没用的东西,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光了!”

出得门来,蒲轮车载着黄静盈,姜云沧骑马跟在车边,向黄父说道:“叔父,张家如此险恶,难道真不考虑上次说的事?”

黄父知道他说的是和离,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几辈子的体面,以后的风言风语,再者还有欢儿,没满周岁的孩子,怎么能离了娘?”

最棘手的,就是欢儿。和离什么的他想想办法总能成事,但欢儿姓张,还从没有先例可以由女家带走的。姜云沧沉吟着:“我去想法子,总之不能再让阿盈受苦了。”

入夜时林正声终于苏醒,沈浮也得知了黄静盈受伤,去姜家养伤的消息。

更漏漫长,沈浮坐在书案前,眉头紧锁。

不知道黄静盈醒了没醒,若是醒了,姜知意此时必定忙前忙后,悉心照料,若是没醒,她必定要为着好友的遭际,难过得无法入睡。

从前他看见那些为着旁人的事牵肠挂肚的,总觉得难以理解,直到如今,他从真真切切的理解了世间这一种情感。

原来,如果真心关切另一个,那么这个人笑,你会跟着笑,这个人哭,你会跟着哭,甚至比自己难过的时候,更要苦上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