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霎。
丛瑜的心脏狠狠一跳,呜咽在喉间噎了片刻,变得破碎。
她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来,连发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音节都勉强。
她被迫仰起头看着她,眼泪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在脸颊与锁骨上留下一道亮晶晶的印迹。
玻璃一样脆弱得要命。
“呵。”
靳临蓦地冷笑了声,放开她。
虽在笑,眸中却毫无笑意,如夜色般冰冷黑沉,藏着压抑的暴怒。
他向前一步,灯光投射下来的影子将丛瑜纤细的身影罩住,压迫感更甚。
“要不是看见你钥匙没拿走,我还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嗓音哑得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作势扔向她,又突然停住,冷硬地下命令,“伸手。”
他真的很生气。
丛瑜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人消气,手足无措地松开攥得不成样子的裙摆,一点点朝他摊开手心。
靳临把钥匙塞给她时没有刻意收力,直接摁进她掌心。
冰凉尖硬的金属硌痛掌心,她瑟缩了一下,被抓着手腕摁得更用力,惩罚似的。
“下飞机就看到你给我转账,之后消息也不回,你是不是有病?”
“要是我不来找你,今天你提着个行李箱要去哪儿?随便找个这附近的破烂宾馆?不怕别人把你卖了?”
……
丛瑜还是头一次听靳临说那么多话,说那么多裹挟着怒气,却更像赌气的话。
他性子冷,从来人狠话不多,教训人时更不屑与人讲道理,她从未听他和谁这样废话过。
她好像突然知道了他给她发的那条【在哪】是什么意思。
他大约是在那时就发现了她没带走钥匙,坐上了回礼州的飞机来找她。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靳临静了片刻。
“钥匙拿好,现在跟我回去。”
他说着便伸手去够行李箱,丛瑜想自己拿,被略带强硬地抢走,“别半路又跑了。”
丛瑜脸一红,遮在夜色里,哑着嗓子嗫嚅道,“我不跑。”
因愧疚而不带什么底气的话显然没有可信度,靳临微抬下颌,不置可否。
丛瑜自觉理亏,便也乖乖拿着钥匙跟在他身后。
还没走出几步,从头顶上方兀地爆发出一声怒喝:“丛瑜!”
是丛亿刚的声音。
丛瑜触电般脊背一僵,缓慢地朝楼上看去。
丛亿刚站在窗户边,夜色里他的神情不甚清晰,但仍能感觉到震惊与怒意。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着她,狠狠晃动两下:“你旁边那是谁?”
明明已算不上家人,丛亿刚质问的语气仍让丛瑜本能地滞住,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肩背忽然贴上一道温度,将她揽向另一个方向。
“我来接她回家。”
靳临慢条斯理开口。
他声音天生的低沉倦懒,此时刻意微扬起尾音,落在丛亿刚耳边,像是挑衅。
丛亿刚似是噎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丛瑜,你就这么不检点?才多大就随便跟人回家?”
“你妈就这么教你的吗?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傍着?”
骂声回荡在空寂的夜里,像在反反复复践踏着什么。
“……”
被叫住时悄悄升起的最后一丝期待被彻底浇灭,丛瑜嗓子发紧:“我没……”
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堪。
被压下的委屈再一次冲上胸腔鼻腔,她眼眶蓦地泛红。
却在眼泪即将滴落时,忽然被一只手遮挡住了视线。
世界陷入黑暗,只有听觉格外敏感。
“你有什么资格跟她说话?”
耳边少年的声线从容响起。
依旧是那副倦怠玩世不恭的感觉,却一字一顿落得认真——
“你们不要你们的女儿,我要。”
丛瑜一愣。
掌心里冰冷的金属逐渐被焐热,她收紧手指,心底隐秘地涌动着什么。
不是委屈,温温热热的,缓慢熨帖着一颗心。
像被浸在温水中,安全的环境使得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