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朝恩先出来,深蓝色通袖襕曳撒,立在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前,身形颀长,眉眼秀气。行礼后,才轻声劝道:“若娘娘是为赵煜之事而来,小的以为,娘娘还是莫要多费唇舌,惹得皇上不快,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是善意之言,萧鱼明白。
薛战虽对她好,可到底是帝王,她的荣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萧鱼点头,说:“多谢何公公,只是……有些话,便是本宫不说,想必皇上也是想知道的。你的劝告,本宫感激在心,本宫还是想进去见见他。”
都是明白人,何朝恩也不再继续,弯腰请她进去。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照得里头亮堂堂的,犹如白昼。他没坐在御案后面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一旁的黄梨木云纹圈椅上,坐姿豪放不羁,一点规矩都没有,两手不知拿着什么,低头正在忙碌。萧鱼独自上前行了礼,听着他轻轻“嗯”了一声,身形未动。
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左手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右手握着的是一把刻刀……
萧鱼倒是不知,他居然也会雕刻。
毕竟她总是觉得他粗枝大叶的,这种精细活儿,于他而言有些违和。总觉得他这双手,是该握铁枪、大刀,甚至是斧头的……这样小小的一把刻刀,被他握在手里,看着有些奇怪。
果然,下一刻,他的手便是一顿。
萧鱼赶紧上前,看到他握着紫檀木的左手大拇指指腹,被刻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来,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眉头一皱,道:“您做这个做什么?”他看着也不会的样子。
伸手便将去掰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刻刀拿了过来,搁到一旁的几上。
怪不得他平日就单单批阅奏折,这手也总是破些口子。
又去那他握着的紫檀木,刚碰到,手腕却被他的大手给轻轻捏住。
他的目光一下子看了过来。
萧鱼的身形微微滞了滞,呼吸也跟着一停,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他眼眸深邃,开口说了句:“你过来,是想对朕说什么吗?”
她当然是有话要说的。萧鱼没有犹豫,用另一只手将怀中丝帕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替他包着流血的伤口。
然后说道:“臣妾不该瞒您。只是,臣妾的确不知赵煜竟还活着,今日在元华寺偶遇,也是巧合。臣妾知道这样不对,没有告诉皇上,是臣妾有私心……”
她轻垂双眼,眼睫犹如翩跹蝴蝶,修长玉指灵巧,动作娴熟的为他包好伤口。
薛战望着她白净的脸,声音一贯的浑厚低沉:“然后呢?”
然后……
顺手将包着手掌的丝帕轻轻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萧鱼望着他粗糙黝黑的手,和这绣着娇妍海棠的帕子,嘴角忽得翘了翘,好像……有些不太合时宜。
然后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对上面前的男人。
说:“臣妾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赵煜,只是臣妾想,您能不能留他一命……”见他眉宇微微收拢。继续说,“便是昔日,他宁可诈死也要离宫,已然对皇权没了眷恋。现在更是不会威胁到您半分。况且——你先前同臣妾说过,若是臣妾信佛,您也会跟着信的……”
“……佛是不喜杀戮的。”
她轻轻的说道。
“那你呢?”
他忽然问了一句。萧鱼望着他的眼眸,忽然有些疑惑。便察觉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非常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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