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果然输得毫无悬念,DONKI手中还有个双王的炸弹,这么一局就扣掉了一个让他微微皱眉的数字。
孙自南是个嘴上不说但胜负欲很强的人,DONKI的胜利犹如一管鸡血直接打进他大动脉里,让他立刻严阵以待起来。
前方开车的司机只觉后排无端弥漫起一股杀意,仿佛有小刀片正在刮他后脖颈上的汗毛。
按照游戏规则,连赢之后输掉,系统默认不换桌。新一局开始,还是这三个人,上家DONKI又叫了地主。孙自南没跟他抢,也没选加倍。他手中虽没有大小王,牌却很顺,还有个小炸弹。
前半场他只出了三张单牌,其余全是“要不起”,清风徐来用两张二,骗DONKI拆掉了手里王炸,丢出一张小王。待DONKI自以为稳赢,甩出连对,只剩扣着手里最后一张大王时,孙自南方面露坏笑,不慌不忙,用四个3轻轻地炸了他一下。
DONKI:“……”
孙自南缺德带冒烟,他手里剩下的十几张牌,除了对子就是顺子,每一次出牌都宛如在DONKI身上扎一刀,对方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坐着挨打,气得点开了游戏里的互动效果,恨恨地给他泼了一桶冰水。
游戏里传来哗啦啦的音效,这回动静很大,连替他开车的助理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孙自南一怔,立刻不甘示弱地朝他回扔一个烂番茄。
DONKI反正跑不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牌一扔,专心地朝他泼冷水。孙自南一心二用,一边出牌一边朝他扔烂番茄,两人你来我往,热闹得像个菜市场。清风徐来看热闹不嫌事大,配合孙自南对DONKI使用抓鸡特效,这下彻底炸了锅,游戏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本局结束,农民胜利,这次系统仍旧没有换桌,然而三个人谁也没看输赢,迅速地点了“开始”按钮,然后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对方的头像——
冰水、鸡毛和西红柿再度漫天乱飞。
孙自南纵横欢乐斗地主几个月,还没遇见过这么幼稚的玩家。俩人这回算是结了仇,DONKI对他展开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他开始疯狂地抬牌,只要“清风徐来”出牌,他就拿自己最大的牌顶上,不给孙自南任何出牌的机会。
孙自南在他下家,被他压得死死的,简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愤怒地给DONKI发了好几个掐鸡脖子的表情。
这局牌打的混乱无比,DONKI丧心病狂,孙自南有心无力,清风徐来浑水摸鱼。待到一局终了,孙自南扫了一眼结算页面,突然在心底“卧槽”一声。
刚才光顾着扔番茄泼冷水了,这一局他和DONKI是队友……“清风徐来”这个偷鸡的才是地主!
手机屏幕蓝光幽幽,照亮了他面如菜色的脸。
孙老板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点下“开始”按钮。隔着屏幕,虽然看不见对方,他却能感觉到DONKI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尴尬。
正在犹豫时,司机向左打方向盘,孙自南光顾着打游戏没坐稳,身子一歪,手指不偏不倚地按住了“重新开始”。
孙自南:“……”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犹豫的时间太长了,系统已自动帮他换了一桌。孙自南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竟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大概是发泄使人快乐,孙老板律己甚严,哪怕斗地主也要有教养地斗,他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毫无顾忌地朝别人扔烂番茄了。
新一轮他又赢了,此时车开到了公寓楼下,孙自南便关了游戏,收起手机。待车停稳,司机替他拉开车门,他的神态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说:“辛苦你了,明天八点来接我。”
司机点点头,目送他走向公寓大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出声叫住他:“老板,吴管家今天打电话来,说老爷子让您明天晚上回去吃饭。”
孙自南脚步一顿,斗地主带给他的片刻轻松立刻烟消云散,浓重的厌倦挂上了眼角眉梢,随即又像被阳光蒸发的露水一般消隐无踪。他冷冷淡淡地说:“知道了。”
司机:“您慢走,晚安。”
次日,银虹大厦,弘森生物科技。
光洁幕墙倒映着难得晴朗的天空,连片的高楼在地面投下阴影,使得楼前这块地方在四月温暖的春风中,仍残存着一丝凉意。
玻璃感应门向两侧滑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下台阶,看见门口的慕尚时眉心一跳,脸上立刻挂了相,转瞬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助理于梁一溜小跑,从后头赶上来为他拉开车门。
孙自南却没坐进去,而是倚在车门边,屈指敲了敲车顶,偏头睨了他一眼,问:“咱们今天干嘛去?”
他的眼睛形状优美,长而不狭,像博物馆里古玉上雕刻的凤凰目,有种浓重的古典美。双眼皮深刻分明地压在浓黑的睫毛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混血、还是有少数民族血统,眼窝尤其深邃,令那目光无端幽深,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