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人生

林遣愣了一下,放下勺子看他:“为什么这么说?”</p>

林雅志语气自责:“霍平川这次差点就撸掉了你的保送名额,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不是刚好有人去微博上爆料,事情结果恐怕根本不是这样子的。”</p>

林遣默然,这件事,林雅志其实是尽他所能出力了,但实际是,他也确实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p>

柯木子给他的u盘里,就有从霍平川的邮箱里拷贝出来的邮件,里面包括教育局转给他的一封,林雅志起草的针对霍平川的举报信。</p>

但就算这样,林雅志在林遣眼里,也绝不是一个没用的父亲。</p>

林遣定定地看着他,笑道:“你不是打了他了吗?我觉得很解气。”</p>

“这不过是莽夫行为。”林雅志道,眼神有些森然,“我辞职来十二中教书,就是为了照顾跟保护你们姐弟两个,如果出了这种事,我除了把人打一顿之外毫无办法,那我有什么资格去做你们的靠山?”</p>

从前或从前的以后,林雅志都从来没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和林遣剖白过他的心迹,林遣也从来不知道,他在放弃自己曾经为之奉献所有的职业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一番心情与考虑。</p>

“爸。”林遣喊了一声,沉沉地看着他,认真说道,“你在我和姐身边,就是靠山,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p>

林雅志有些动容,搭在桌面上的手掌也微微有些发抖,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星期一再找茬殴打霍平川一顿吧。”</p>

林遣失笑,继续吃粥,一边道:“总会有机会打他的,不急在这一时。”</p>

林雅志活动了一下手腕:“能打一次算一次。”</p>

林遣摇摇头,把碗里的粥吃干净了,把碗推到一边,思索良久,这才认真地看着他,道:“爸,要不,你回去原来的单位工作吧。”</p>

林雅志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不行,我好不容易辞职成功过来的……”</p>

他以为还是因为霍平川的事情,坚定地说道:“你不用担心,霍平川动不了我的。”</p>

林遣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是提霍平川啊?他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影响到我们做决定了?”</p>

林雅志不解:“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起……”</p>

林遣道:“你本来也不喜欢老师的工作,不是吗?”</p>

林雅志:“……!”</p>

作为一个曾经常常屌飞学生的酷炫老师,林雅志有些心虚:“也不算不喜欢……”</p>

“但是你有更喜欢的工作。”林遣打断他,“爸,你的人生还很长,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姐,赔上你的后半生。”</p>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和邵司佳最需要父亲陪伴的那几年,他已经缺席,而现在他们已经长大,反而不太需要父亲角色的如影随形了。</p>

这些话,上一世他曾经在争吵中对林雅志说过,那时候是带着愤怒与怨恨的,但是此时再想来,他已经能够体谅,也不会再说出口了。</p>

那时他年纪尚轻,对大人世界的复杂和无奈根本不懂,他只看到林雅志缺席他们的成长,只看到母亲的辛苦,从不知道,他的母亲其实并不抱怨,因为她理解林雅志。</p>

林雅志却不这么认为,说道:“不,我想陪在你们身边。”</p>

林遣笑道:“如果你真想陪着我们,就更不应该继续在十二中做老师了。”</p>

林雅志愣了一下。</p>

林遣摊手:“你想啊,邵司佳已经去上大学了,一年也就寒暑假回来两次……”</p>

准确来说,因为和林雅志的恶劣关系,寒暑假她都不一定回来。</p>

林遣循循善诱:“明年我也上大学了,按我的成绩,就算不去f大,多半也不会留在容市上大学,到时候我和邵司佳两人都在外地,一年回来不到两个月,留你一个空巢老人在家里,干着一份没有激情的工作……”</p>

“哇——”林遣展望了一下林雅志即将面临的凄凉的境况,“啧啧”摇头,“太惨了,你还不会做饭,你想想,你一个中年男人,每天做着不怎么起劲的工作,回到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一口热饭吃,烟也没得抽……”</p>

随着他的描述,林雅志脸色本来就已经越来越惊恐了,林遣还给他做了个总结:“我要是你,我铁定得中年危机。”</p>

林雅志几乎能够看到儿子高考结束后,自己即将面对的空巢生活,加上本来就凑合的工作……</p>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原地中年危机了。</p>

林雅志有些动摇了,但仍然纠结:“我原来那工作太忙了,而且保密程度很高,回去单位的话,以后可能又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你们。”</p>

也正是因为保密需要,让他在妻子意外去世之后,甚至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照顾林遣姐弟,前前后后拖了几年才从单位出来,那时候一双儿女已经对他生疏至极,怨恨丛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