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进殿时,何相已赐了座,坐在大殿左侧,见他快步而来,遥遥拱手以示同僚友好之意,楼荪忙拱手,在殿中跪下。

九五之尊已启了尊口:“何相说,太子出城前,曾特地拜访。”

楼府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这次恐怕是何相为了将太子阻拦在外而特地谢罪,跪倒不语。

仙风道骨的老人垂首:“臣担心为太子伤怀,向陛下求情,只得不开,请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说话,视线已淡淡转至楼荪身上:“然后太子又去了楼府。”

浸淫官场多年的楼荪闭眼,想陛下毕竟是陛下,怎会看不出太子在为自己周转,也不知会否因为太子不想离开四处求情而发怒,面上已低首道:“是,太子托臣......将此信转交给何相。”

信中写了什么,殿上众人心中都和明镜一般。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示意寿康去取。

然而取出薄薄的信纸,却是油纸轻轻包覆的金色香料,未曾想信封中是粉末之物的寿康措手不及,洒落一地,内侍太监立刻跪下:“陛下!”

“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眯眼,挥手:“无碍。”

被召来的太医急步上前,取些金色粉末,手捻之后,面色微变,迟疑片刻后还是道:“回陛下,此,此为太医院为太子特制的香料。”

“因名贵药材不易得,已有数月未供给了。”

皇帝知道此事。

太子自幼体弱,患腿疾之后更是急病频发,平日也咳嗽不止。

他特命太医院不惜代价制出这造价昂贵的珍稀香料,给太子调养身体。

直到前段时间太医禀明太子身体已大好了,才断了这香料的供给。

如今这香料却出现在太子托楼荪转交何相的信封中,高台上的九五之尊面色不变:“既然是特制,太医觉得,太子留下这香料是为什么?”

太医脸色几度变换,向来是七巧玲珑心的臣子却已经俯首,听到闭上眼睛的太医声音发抖道:“回陛下,臣,臣不知。”

“只偶然听太医令,说,说,此香料价值千金,对年事已高的大人来说,也未尝,未尝不是一可延年益寿的难得之物。”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寿康手脚发凉,嘴角发苦,觉得此想法未免对太子误解过深,但要辩解也无从说起。

的确,太子若没有他意,为何突然赠肱股之臣名贵香料?虽未附赠托词,意味却也明显。

何相心中叹息,楼荪只能暗暗慨叹太子糊涂。

即便太子想请何相相助,以师生之情相感怀,也好过金玉财帛相动,如此,如此不是明摆着告诉陛下,他居心不良么?

何相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到之后便转头不再看了,即使那香料重于千金,也只是任它洒在大殿之中。

皇帝冷冷地看着那金粉,再名贵的香料,若是病症不对,也只能是废物。

太子被罚后,看上去倒是沉静许多,行为却仍然自私愚蠢至极,即便知道太子在慈宁宫曾与一宫娥接触,皇帝也不想再问了,命太医退下后便拂袖离开。

留下太后叹息一声:“将慈宁宫打扫干净吧。”

脑海中不断响起的认同值下降的声音让咳嗽着的人脸色又苍白了些。

他却只是闭眼,忍着舌尖上的苦意,服了汤药,处在颠簸之中,浑身酸软的人哑声:“可是到了郫县了?”

裕安心中酸楚,离开郫县便离开了京畿地界,真正踏上山高路远的流放之途了,陛下此次竟如此果决:“是。”

萧无恙算着时间,闭上眼睛:“嗯。”

这样看起来赶路时间倒是够了,他可顺利抵达盛家。

就是不知道楼术上马赴任,途中总是要在被水患波及的郡县停留的,他们能不能赶上。

结果第三日就遇到了长长的,在驿站暂事休憩的队列,为首的楼术风尘仆仆,俊逸眉眼一如既往,只是气质果断凛冽了些,转头瞥见熟悉的车辕,和特地低调了装饰的马车,就是一顿。

候莱不认识太子的马车,但是晓得那独特车辕,当今只有楼术能制得。

眼前这位楼御史,也只为那位前几日才被废黜的太子殿下制过,遂转开视线不再看了。

治理水患任务繁重,无论这位是缘何跟来,他都不愿在此上浪费时间,楼术能单独解决自然最好。

楼术认出太子侍从,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操控马儿往那边去了,然后在裕安轻声问好中停下。

红鬃高马,俊朗御史,立在青色车帘,不甚华丽的马车前,轻声开口:“殿下。”

车内之人掀起车帘那一刻,楼术下意识抬眸:

跌破底线的数值响了起来,车内神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萧无恙,终于听到今日第一声提示认可值上涨的声音:

【楼术对萧无恙认可值上涨二十点。】

【当前认可程度,由“暂时认可”上升为“勉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