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潜意识里知道埃德加多就是那个导致艾尔索营地发生惨剧的怪物,可是当怪物披上了人皮后,即便再是畏惧,可是布雷斯仍然没有升起复仇的欲/望。
一个是因为,艾尔索营地的惨剧,多少是和人类自己自私的欲/望有关,而另外一个最直白朴素的原因,是布雷斯知道自己和埃德加多的差距就如同天地浩瀚,它是无边星空的危险,而他不过最渺小的尘埃。
尘埃想要活着,尘埃想要存在。
如此就够了。
人类就是靠着代代恐惧的本能活下去的生物啊。
而当朱利安和这样的怪物走到一起的时候,当那些怪物在他的面前匍匐头颅的时候。
纵然他是个人,他也便成为了怪物。
莫尔顿看着逐渐升起来的火堆,很久后才说道:“那也不错。”
他闷头戳着火堆,全身都仿佛被火焰笼罩着。
“不管是虫族也好,人类也好,在消除了隔阂后,有什么差别?”
…
布雷斯的话其实很古怪。
而如果不是布雷斯谈起来,朱利安甚至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在私下还有过这样的对话。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可怜兮兮站着的埃德加多和代号a后,朱利安更头疼了,但有时候,事情都上门了,其实躲也躲不过去。
不知为何,朱利安总觉得,尽管他亲眼看到了那亵渎之姿,但这两只虫族不会真的背叛他,那么昨晚的异常又是为什么?
朱利安开了门,顺便让两只曼斯塔虫族进来。
埃德加多自然半点感觉都没有,抬脚就进,代号a可不一样,它奇怪地咕咕了两声后,才跟着进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朱利安。
朱利安在床边坐下,先问比较容易沟通的代号a。
“你前两天晚上,是不是去了死者的房间?”
飞船上死了人的消息如同风一样传遍整艘飞船,朱利安相信就算代号a没和他真的交谈过,但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代号a昂起上半身,“去了。”
朱利安:“为什么要过去?”
代号a不会问朱利安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也没有思考那天晚上不会有人看见这种事情,它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利安,四只金色的复眼带着某种奇怪的律感,吞吞/吐吐地说道,“a闻到一个很好闻的味道,好闻,好闻……所以,去,去拿。”
朱利安:“……”
你那是拿吗?
那是明抢吧?手都断了!
朱利安强行忍住吐槽,“没有其他原因?”
代号a的虫脑袋歪了一下,几乎整个倒了过来,但这种狰狞恐怖的画面,现在已经完全吓不到朱利安了,它从腰腹伸出两根触须搓了搓,又挥舞着轻盈的翅膀,小小声地说道:“还闻到了不好闻的气味,但朱利安说不能吃,a没有吃人。”
它骄傲地挺起了腰腹。
朱利安:“……”
所以其实那天晚上,杰罗尔德的确是被曼斯塔虫族盯上了。
不好闻的气味是什么?
只是代号a却给不出更好的答案,只是说觉得那个人很奇怪,所以很讨厌。
朱利安灵光一动,“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吗?”
代号a点了点头,“但没有他讨厌。”
朱利安大概猜出这其中的关联,又看向一直一言不发,也一直盯着他看的埃德加多。他对埃德加多的情绪更复杂,而恐惧的本能也一再提醒着他远离。
朱利安干巴巴地说道:“埃德加多,你那天晚上……”
他磨了磨牙,又觉得难以启齿。
“为什么会变成那种形状覆盖在我身上?”
但布雷斯的暗示,朱利安意会到了。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这些虫族,那有些事情,为什么不能更坦白直接?
虫族不会欺骗他。
——代号a曾说过的这句话再一次在朱利安的耳边响起。
遥远在星际之外,徘徊在虚空之中的暗影,它不为人所知(但为虫族所知)地动了动身体,几颗星辰惨叫着失去最后的叹息,泯灭在了无尽的星海中。从混沌中探出一根粗壮的触手古怪地蠕动着,逐渐变成一个和站在朱利安面前一模一样的“埃德加多”。
那点点记忆,那少少的触感,那诡异又和谐的黑暗流淌在它的身体里,令它传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意志。
那声音,同样回荡在朱利安的联结里。
——遵从您的意愿。
是听您的命令,听你的话,或者诸如此类的意思,当朱利安痛苦地分辨出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被诬陷的滋味。
怎么,他是发了疯让一只虫族去,去弄……自己吗?
他又不是变态!
完、全、没、有、特、殊、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