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客麟视线移至右侧,隔着围栏投向波澜壮阔的海面,轻抽了下鼻息:“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体能不好,破案也……没什么思路。”
事实上,这些都不是重点,林冬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不就是没文英杰那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么?尽管林冬自己体会不到异性相吸的感觉,但不管异性还是同性,对待感情没有本质的区别,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这条路上笨拙的跌跌撞撞过。他从过来人的角度分析,秧客麟是喜欢荣森的,从时间上来讲,他们从项目组到同居这些年也算得上相识已久,彼此间有牵绊,脾气禀性生活习惯已然同步,而发现对方是女人,心中那片春风从未造访过的土地忽然百花齐放,却又不自知,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一天到晚跟丢了魂一样。
等着秧客麟缓疼劲儿的空当,林冬干脆席地而坐,语重心长的开导对方:“人际关系可以慢慢学,体能也可以慢慢练,破案思路则需要经验积累,秧子,你现在需要调整的是自己的心理状态,其他的都交给时间就行。”
没立刻接话,秧客麟轻叹了口气。夜幕下的人行道上,多是一对一对互动亲密的情侣,只要看着他们,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渴望便会不受控的杂糅在一起,特别不是滋味。
忽然间,夹杂着海洋气息的空气里响起一曲动人的音乐,不远处的人群中拉出个空场,年轻的情侣被许多人围在中间,男孩单膝跪下,双手奉上戒指,向满面惊喜与幸福的女孩倾吐终身相伴的誓言。女孩高兴得原地跳起,笑着流泪,却被大庭广众下的羞涩阻挠了回答的勇气。周围的人可能与他们都素不相识,却在看到这电影般的画面时,不约而同的鼓掌祝福兼起哄,大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这一刻林冬分明的看到,秧客麟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向往。那是每一个对爱情有期待的人都会有的眼神,林冬自己经历过,也看过别人付诸于实际。他很想告诉秧客麟,喜欢就去追,就像当初的齐昊,即便追不到,起码在对方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但……那是被死亡刻下的印记,想到这一点,鼓励对方的底气忽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距离环海路大道十五公里远的医大附属二院里,唐喆学正在文英杰的病房里不动声色的打量荣森。从他们交谈时荣森的反应来看,何兰说的没错,荣森确实是喜欢文英杰。倒是不奇怪,因为文英杰本来就那类招女孩子喜欢的男生:长相英俊气质温文,谈吐幽默见识广阔,心思细腻举止稳重,虽然身高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跟局里一众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糙老爷们相比,着实有那么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他好奇的是荣森隐瞒真实性别的原因,为此还特意查了查对方的家庭背景与成长经历。还好,不像林冬想的那么不堪,荣森身上没有遭受过侵害的刑事案件记录,但她的家庭实在是不幸:十岁那年,她的父亲荣江在家里的卫生间上吊自杀了,被下班回家的母亲王雪冰发现,王雪冰当场崩溃,从此反复进出精神病院。
有关荣江的死因,唐喆学记得荣森之前说过是病死的。这一点他表示理解,有些人认为亲属自杀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来会被旁人另眼相看,甚至穷追不舍的追问缘由,所以不愿直言。大部分时候亲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自杀,况且二十年前抑郁症尚未形成广泛认知,很多人都会有“既然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努力活下去呢”的想法。到现在依然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抑郁症患者是矫情,是没事找事儿,动不动寻死却怎么也死不了,殊不知那是患者在发出求救的信号。事实上他们也想活下去,却难以从过度纷杂的思维中解脱出来,失去了正常人面对压力的纾解能力,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解决自己。
他看了荣江案子的询问记录,居然是他老爹做的,荣森一家当时的户籍归属地就在东湖区。一个十岁的孩子,痛失至亲,面对警官的询问大多以沉默相对,笔录中最多出现的三个字是“无回答”,直到最后,他看到老爹用比之前更用力的笔触写下了荣森的疑惑——
“叔叔,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了么?”
彼时的唐奎给了什么样的答案,唐喆学无处追寻,但如果现在荣森问他这句话,他会告诉对方——爸爸不是不要你了,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在病房里耗到荣森回家、文和礼去外面吃饭,屋里就剩俩人的时候,唐喆学拽过把椅子坐到床边,低声问:“诶,英杰,你跟荣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