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仍未说话,仿佛一切与他并不相干。
苏懋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养水仙花的李柏,该不会是四皇子示意吴永旺杀的?李柏‘攀高枝’,帮冯贵妃做事,冯贵妃近来好像又从皇上那里得了赏,拿盆水仙花当贺礼,瞧不起谁呢?搞不了冯氏,还搞不了你一个小太监么?
六皇子见四皇子动了,也找吴永旺,挑了个将要去往西厂当差的孙守勤杀了,正好前边有四皇子手笔,挑起人查出来,正好全推到四皇子这,说都是他干的,他一个皇贵妃之子,竟然不守规矩,以身作则,还在宫里狂什么?
吴永旺呢,本身掌控都知监,运行自己的那一套‘规矩’,他的确在都知监一人独大,想做什么都行,但在别的地方,也的确要做听话的狗,否则什么都保不住。
他可以随便点杀都知监的人,狂妄之时,甚至可以暗害别处的宫人,低阶的宫妇,他可以有各种理由,各种动机。看不惯李柏,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杀,为什么偏要现在?
孙守勤谁知道他的秘密,猜到了他杀了王高,但都知监的秘密本也算不上秘密,孙守勤谨慎,有些话也不会往外说,风险的确是有风险,动手却不必那么紧迫,为什么要杀……恐怕就是来自‘上头’的意思。
一盆水仙,看起来只是珍贵品种,贺礼,其实是权力的显现,利益分配权的争抢,四皇子六皇子……苏懋想,这里或许还有东厂西厂力量挖掘的问题。
的确有皇子在暗地里掰手腕,想要以小见大,试探的是后面贵人主子的意思,甚至皇上的偏心,就是……有点太不把奉和宫当回事了。
这一局,有人在掰手腕,有人在观望,有人试图搅乱一池水。
太子估计是知道四皇子六皇子都在做什么,也知道大皇子在想什么,几处帮忙瞒,或者透消息,才能不声不响的游走四周,看热闹或救他,或者——拿下如知殿。
苏懋不觉得太子受到了四六皇子邀请,他那样说,不是转移大皇子注意力,就是提醒马上进门的两个皇子,没见四六这两个皇子说话时一直忽略太子,并在大皇子暗示,不守规矩的也有太子一个,理应处罚时,四皇子和六皇子齐齐避重就轻,前一个当没听懂他的暗示,直接说不懂规矩的凶手已经认罪,按律法处置就行,六皇子则暗言大皇子这么爱看热闹,是不是得让父皇知道知道,至于届时受赏还是受罚——皇上最烦什么事,你我心知肚明。
大皇子这才没再说话。
结果上看,四六皇子护了太子一把,事实上看,整个过程他们看都没看太子一眼,也没表现出担心或亲近,那这个行为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怪不得太子这么悠然,怕是所有准备拿捏,都做在了暗里。
苏懋脑子转的迅速,那边皇子们事情了结的也迅速,当即共同决定,吴永旺胆大包天,知法犯法,慎刑司都不用过了,直接猝死。
吴永旺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苏懋垂了眼。自皇子们出现,这件事就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管的了。
他以为这个案子里,有加害者,有受害者,有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现在的加害者都曾经是受害者,可最后,所有人,其实都是受害者。
可这些,其实并没有人关心,都知监的太监们如何,是生是死,过得好还是不好,贵人们都不关心。
“除吴永旺外,这童荣徐昆雄似乎也都有些问题。”
三位皇子对这两个人的处置出现了分歧,童荣还好说,徐昆雄怎么说都是奉和宫副门正。
太子终于起身:“罪不至死,罚去侍奉恭桶吧。”
侍奉恭桶,也就是刷马桶。
活多又累不说,那味都受不了啊!
徐昆雄直接跪下了。
“孤身边离不了人伺候——”太子看了眼苏懋,“还不过来?”
苏懋哪敢不听话?马上走到他背后。
姜玉成眼珠子滴溜一转,也跟着小跑了过去。
太子只当没看见他,抚了抚不见褶痕的袖子:“都知监离孤太近,日日吵闹,烦的孤头疼,倘再这般下去——孤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意思是你们只管闹,反正我疯,不让我满意,会杀人哦。
大皇子那边频频示意,要治他不守规矩,他却以自己‘疯命’为武器,反制,还提要求了!问就是你敢不敢现在下手搞我,你敢,四皇子和六皇子等着呢哦。
这俩能护他一次,就会有二次,起码在这个如知殿,被捏了一定把柄的地方,谁都动不了!
四六皇子齐表态:“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得从严整治!”
“宫中只有宫中的规矩,何来小圈子规矩!”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过问的,都知监的规矩问题,就这么,不能忽视的,即将要被解决了。
因为太子的一句话。
苏懋突然心有所感,或许权力……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它可能是,发自真心的关怀,不如我们强大的人。
或许,一个人有多被别人需要,就拥有多大的权力。
走出大殿,苏懋突然止步,握住太子的手:“给我看看。”
太子不动声色扫了眼四周,低眉看着面前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嗯?”
“不是伤了?”苏懋掰开他掌心,果然见红,将自己帕子拿出来,给他绑上。
他就知道,如知殿摆设都少的很,碎瓷哪来的?
只能是捏碎了茶盏。
太子劲可真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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