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睁开眼,发现江秋渔不见了的时候,内心的惊慌和绝望达到了顶峰。
上一次姐姐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状态,这一次是直接消失不见了。
要是这一次还不成功,再次重启的话,姐姐又会去哪里?
魔尊不知道。
她呆呆地坐在伏岐殿的宝座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江秋渔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却又觉得以如今的情况,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她出了伏岐殿,飞身落在了屋顶上,眯着眼看向远方。
再有几个时辰,正道修士们就会再次攻入魔宫。
江秋渔着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她坐在屋顶上,听着下方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心头的烦躁感愈浓。
江秋渔的心里有种预感,也许再重启两次,她就能逃离这个死循环了。
上一次回到了林惊微拜入贺云歧门下不久的时候,这一次回到了几个时辰之前,下一次再重启,或许就到魔尊逃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了。
每经历一次重启,江秋渔所拥有的力量就会被削弱一次,她如今彻底成了一个旁观者。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厮杀声传来时,江秋渔遥遥望去,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林惊微的身影。
林惊微的脸色格外难看,不只是她,就连贺云歧也沉着一张脸,显然他也想不明白,明明林惊微已经杀了魔尊,为什么他还会再次重生。
江秋渔在屋顶上安静地看着,直到魔尊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林惊微的神色才发生了改变。
事到如今,魔尊连戏也不想演了,她红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惊微。
众人忌惮魔尊的存在,并未立马动手,双方对峙着,端看谁先沉不住气。
这回依旧是纪长峖站了出来,他才刚说了两句话,林惊微忽然飞身上前,来到了魔尊面前。
众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面上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林惊微!”
她就算再恨魔尊,也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吧?!
这不是送死吗!
林惊微却无视了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她凝视着魔尊哭红的眼,轻声问道:“姐姐呢?”
魔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林惊微咬紧了牙关,虽然对再次重生早有预料,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某些暴虐的想法。
为什么非要让她和魔尊经历这一切?
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为了成神吗?
如果可以的话,林惊微不想做什么神仙,她情愿做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普通人,和自己深爱的人携手走完这一生,这就足够了。
魔尊无声地掉着眼泪,林惊微也红了眼眶。
她深吸了口气,“阿渔,你听我说。”
林惊微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拂去了魔尊眼尾的泪珠,嗓音低沉沙哑,“我们已经证实过了,我杀你是没有用的。”
魔尊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正是茫然无措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林惊微,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林惊微手心白光一闪,浮月流光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她在魔尊尚且来不及反应之前,便将自己的本命剑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次换你来杀我。”
魔尊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她怎么能杀了林惊微?
林惊微却将自己的手指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强迫她握紧剑柄,“阿渔,人人都说我身负大气运,是天道的宠儿,天道若是真的看重我,绝不会让我死的。”
还有一句话,林惊微并未说出口。
她杀了阿渔一次,也得让阿渔杀她一次,这才公平。
魔尊睁大眼睛看着她,“可是你……”
可你要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林惊微低声安慰她,“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真的死了,阿渔,与其这样重复轮回,还不如用我的死作为结局。”
魔尊仿佛被她说服了,半晌都没说话。
她总算明白了林惊微之前是何种心情,明知道事出有因,可真要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道侣,她却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林惊微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松开魔尊的手,转而捂住了对方的眼睛,“阿渔,闭眼。”
魔尊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她的手颤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剑,可林惊微却不容她反悔,“抬手。”
围观的众人都被这一幕给搞糊涂了,尤其是贺云歧,他像是疯了一样,指着林惊微破口大骂。
若不是清河剑派的其余弟子拦着他,恐怕他早就冲上来阻止林惊微了。
“林惊微!你是不是疯了?!”
“你为了这个魔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林惊微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
不管贺云歧咆哮得多么用力,林惊微都不曾退缩。
灰蓝色的剑尖深深穿透了林惊微的身子,那一瞬间的痛意深入骨髓,林惊微死死咬住了自己的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她知道魔尊已经濒临崩溃,再受不得一丝刺激,尽管面色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了,林惊微依旧努力勾了勾唇角,“阿渔,你别睁眼。”
别看我。
魔尊已经被逼疯了,她听林惊微的话没有睁眼,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江秋渔仰头望着天空,这一回反应尤其剧烈,阵阵刺耳的雷声在耳边炸开,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身为主角的林惊微死了,整个世界都跟着坍塌崩溃,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狰狞可怖,江秋渔甚至感受到了天道的愤怒和惊恐。
她不知道下一次重启是什么时候,又该回到哪里,只能耐心地等着,等到眼前再次出现光芒的那一刻。
兴许是这一回格外麻烦,江秋渔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入眼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她竟然在藏有神器的石屋中。
“师尊。”
江秋渔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江芷桃正面色哀伤地看着她。
“师尊,您……”
您不要难过。
方才她也在,江芷桃本想陪在江秋渔身边,可她看着江秋渔孤身一人坐在屋顶,神色冷淡疏离,目光里再瞧不见一丝光芒时,江芷桃忽然就明白了。
江秋渔不需要她的陪伴,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江芷桃只能站在远处,无声地守护着江秋渔。
哪怕是她,也觉得这些事情太令人压抑难受,更何况是曾经历过这一切的江秋渔?
江芷桃很想安慰江秋渔,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只得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江秋渔没有回答她,她好似听见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正朝着这里逐渐靠近。
“有人来了。”
江秋渔已经猜到了是谁。
片刻之后,一道绯红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魔尊。
魔尊也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浑身是伤,一身红衣被血浸透了,她双眼通红,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形容格外狼狈凄惨。
“姐姐……”
魔尊拼着一口气逃到这里,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站在神器前方,向来挺直的腰背弯曲着,如同遭受了霜雪打击的花朵,再瞧不见以往的肆意和骄傲。
“惊微死了,你也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魔尊说话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唇边还不停有鲜血溢出来,她来不及擦去唇角的血渍,只睁大眼睛望着虚空中的两件神器。
“或许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