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只不过侯夫人或许是盼孙心切或许是有意默许,总之这侯府世子妃怀了个贵孙的话也传了出去,到后面越来越离谱:说侯府有条金龙盘踞在侯府房檐呢,好多人都看见了。

苏环一点都不觉自己所做有错,反而每日里挺着肚子在院里踱步,就等着生产呢。

却说火灾当天,好容易将大火扑灭,莺莺吩咐绿儿从街面上店铺里购买了麻腐鸡皮、油饼、乳炊羊、白肉、脆筋巴子等物犒赏诸多前来救火的军汉们并街坊邻居。

等邻居们酒饱饭足离去,这才查验家里的损毁:原本萧照那书房如今被火燎得乌漆墨黑,火焰窜上了房梁,烧毁了椽木和半个房梁架,废墟里的紫檀书桌、黄花梨木案几不是烧得半空便是蒙上了一层黑乎乎的烟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火在蔓延开来前便被止住了,要不然家里的家具器皿若被损毁不知还有多让人心疼呢。

萧照忙于政事,莺莺便从街面上请了泥瓦匠请他们修缮。

泥瓦匠修缮却要家里包吃包住,莺莺便带着乌婶和绿儿去买菜:

买了一箩筐河虾,两条鲤鱼,又割了十斤猪腿肉和一个猪头,再买了一板排骨,五斤腊肉,两副蹄膀。再去隔壁铺子买了两只鸡,两只鸭。

回家后将斩好块的鸭子下锅翻炒,出了黄滋滋的鸭油后再将泡发好的豆角干和粉条一起下锅,加了些黄酱和黄糖一起炖起。

而后便将吐好沙的河虾裹了面粉下锅油炸,撒了一把花椒粉和细盐。

鲤鱼红烧,蹄膀收拾出来一副斩块与黄豆芸豆同炖,直到炖出奶白奶白的汤汁。

猪头则是重中之重,收拾好之后放进砂锅里,底下垫上葱姜蒜头黄酒,而后小火慢炖,炖到吃饭时才起锅,拿根筷子一戳,猪头肉便颤巍巍从骨头上掉了下来。配上葱姜红油蘸料便是一道菜。

等到开饭时热热切切摆了一桌,红烧鲤鱼、黄焖鸭块、猪头肉、芸豆蹄膀,各个都是厚实的大荤,就连剩下几样菜式都是或掺了炸河虾或是掺了鸡蛋、豆腐的。

要知道街面上寻常人家请工匠吃饭,鸡蛋、豆腐和河虾都能单独算一道荤腥了,像萧家这么厚道的人家也少见。

萧照忙不在家,莺莺便叫长寿作陪,给他们斟茶敬茶:“我家的房子还要多劳烦各位费心。等做成之后再请各位喝酒!”

为何对工匠们这么恭敬?这里面是有大道理的,惹恼了工匠给你房梁下埋个钉子或是在什么死角扔一只死蝙蝠,既不吉利也不好闻啊,天天闻着味道难闻却找不到缘故,这房子还怎么住得安闲?寻工匠算账人家却振振有词:那是蝙蝠自己飞进去的!

汴京街面上的工匠们都甚为厚道,不过尊重工匠的习俗却还是流传下来。

萧家饭菜做得好,里面有肉有蛋,肥油厚实,正适合卖力气的人。等到下半晌还会买来糟鹌鹑、炸河虾这样的零嘴来犒赏工匠。

是以大家都卖力气干活,原本要用半月的活计只用了十天就完工了:损毁的书房残垣被收拾走,重又架了椽木,修复得平整如初。

莺莺这才放下心来,至于里面的家具器皿都搬了出来放在院里,打了两水缸水细细清理擦拭过,能擦掉的黑灰尽数擦掉,擦不掉的则只能送去找木匠修补。

木匠们磨掉上面的油漆和灰渍,打磨一遍再上一遍清漆,才终于完好如初。

等这些家具都搬进去,书房便如火烧前一模一样了,不过莺莺还有些遗憾:“这一来一去花用了百两银子呢。”可这百两银子扳倒了废太子,以后萧照便安全了,莺莺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

她将家里料理得当,就连于氏和吴氏那样掌家的老手看了都赞叹不已:“谁能想到这房里才被烧过呢。”

家里出了事情之后萧家族人都先后来探望过,于氏和吴氏更是遣了家里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好在很快就休修复完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氏更是提议:“如今萧大人官职也高了,家里总要多些走动的仆从,这样外人也不敢进来,你不如买几房人口。”

莺莺不喜买卖人口,如今大宋人烟阜盛,少有人口买卖,人们惯常做的便是从市面上雇佣仆从,除了豪奢贵门竟然罕见人口买卖的。

萧家是宗室于氏便自然认为买人忠心耿耿,只不过莺莺看不惯,她笑道:“如今家里已经好多人呢,一家子仆人都绕着我和萧大人两人,已经足够使唤了。”

于氏便也不多说什么,只叹:“你果然是个节俭的。”

她这些年看过不少乍富的富贵人家,没有一个像莺莺两口子这般稳重的:着急换大宅子、买奴使婢、恨不得将金银穿满一身、换着法的山珍海味。

按道理如今萧照出任重臣,许多人送钱送房,可萧照和莺莺从前是怎么过日子如今便是怎么过日子,丝毫不见奢靡。

莺莺平日里穿衣打扮还是从前那一套,家里也不多使唤奴婢,甚至如今莺莺都每日早起去自己店铺里张罗呢。

吴氏也感慨:“我那天去莺莺家,她居然系着围裙从灶间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四品官太太亲自下厨的。”

莺莺不好意思笑:“我也是偶然来了兴致才下厨给萧大人做点菜。”家里有乌婶做菜呢。

不过节俭总是好品质,莺莺和萧照两人节俭不张狂的事迹也渐渐在宗室里面流传起来,人都说着两人是个会过日子的。

原来宗室也不全是富贵习气,总有许多败落了的人家,萧照重病痊愈了的事情本就近乎传奇,这时候再有人说这两口子是如何节俭的。

这消息有一天便传到了官家耳里。

他画着画,因着问身边的小黄门:“近来汴京的贵门里可有什么消息?”

小黄门不敢隐瞒,便答:“有两则消息。”

“一则是说忠武将军萧照的夫人勤俭持家,丈夫升官后她仍旧布衣钗裙,不买奴婢,亲自下厨做饭菜给工匠们吃。”

“不买奴婢是好事。百姓也是人,岂能这么当牲畜一样买卖?”官家点点头,“下厨做饭也难得,这些贵人们家里女眷争奇斗艳,难得有这样朴素的女子。”

又问:“第二则呢?”

小黄门战战兢兢小声说:“说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妃怀孕了,人们看见一条金龙盘踞她的房顶不去。”

“啪——”一声,官家将毛笔一下拍在案头。

眼看着废太子受到了惩治莺莺便安心张罗起了生意。花满蹊总店所在东角楼街巷往南是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其中还有汴京城最大的“象棚”呢。

这些地方纸醉金迷,若能从这些地方得到花木订单,只怕赚得银两便能颇多。

打定了主意莺莺便雇了个马车请萧照陪着自己往勾栏瓦舍里去。

她神秘兮兮隐藏行踪,还从外面雇了马车,萧照便有些不解:“为何要雇马车?”

莺莺四下环顾:“您如今是官员,要顾及些形象。”大宋不准官员狎妓,即便是喝花酒也是由官妓作陪,官妓们卖艺不卖身,有严格的律法要求,若是被人瞧见萧照出现在这一带只怕会有损他清誉。

萧照失笑:“朝堂里的官员大都出入这些地方,真正洁身自好的少。”

莺莺便如被火烧了一样跳起来:“莫非您去过这种地方?”

萧照慌不迭剖白自身:“没有,没有,我便是去也只是去谈事,不信你问飘石。”

飘石忽然被推出来了顿觉莫名其妙,不过收到萧大人警告的眼神便也老老实实回答:“没有,萧大人一贯不喜外人近身。”

“你瞧我没骗你吧?”萧照松了口气。

殊不知看在飘石眼里只觉纳闷:大人这是怎么了?去就去了罢,难道还要自我辩解?向着夫人这么一顿辩白不知道的还当他怎么了呢。

绿儿也莫名其妙:自家娘子素来待萧大人敬重不已,从不干涉萧大人所做之事,怎的今儿倒像外面的妒妇一样审问萧大人?

这两人都有些反常,只不过这反常都被丫鬟小厮觉察了,身在其中的两人却一无所知。

马车停到一处勾栏。

莺莺便叫绿儿拿著名帖去叩门,萧照忙用自己的名帖替换:“你一介夫人在烟花之地留下名帖不好,还是用我的吧。”

莺莺倒也无所谓,便换了名帖。

对方看到萧照的名帖果然开了门应了下来,只不过莺莺却不让萧照进去:“您身为官员陪我去谈生意难免有仗势欺人之感,如此一来我也不知是我谈成的生意还是别人畏惧讨好您谈成的生意。”

萧照想想也在理,便安心在外面等着。

这座花楼唤做虹彩楼,属于一位叫红妈妈的老妇人。

此时红妈妈正着急上火呢:“对门紫衣那厮欺人太甚!看我做了花魁选拔她便也跟风,借着我的东风做生意!真是个挨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