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见,但发自内心地想要替原主以及原主父亲问一句,“您老人家,现在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了吗?”
当年过分看重身世背景,要求亲生儿子断绝关系,还堵死了对方所有能在帝京赚大钱的路子!
逼得裴如烨只能夜以继日、没命地抓住任何一个小机会赚钱养家。
年纪轻轻、积劳成疾、猝然离世,外人人听见了无一不觉的惋惜。
后来,裴老爷子又重男轻女地强行抱走了原主“裴意”、狠心狠意地不让他和舒婉、裴愿见面。
他看似将所有对亲儿子的亏气都弥补在了原主的身上,却又能在对方“痴傻”后不再多看一眼,甚至默许了将其当成利益和联姻的棋子!
如果说,裴如章和裴焕是刽子手,那裴老爷子才是那个在背后默许了一切的真凶!
“可惜啊,再后悔也没用。”
裴意微微弯腰,离病床上的裴老爷子凑得更近了些,他的眼色很淡,语气很凉,“人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您说是不是?”
裴如章蹙眉制止,“裴意,你别在病床上说胡话!”
“我说错什么了吗?老爷子回答不上来,那你们两人来说——”
裴意睨去视线,冷冰冰地追问,“你们夫妻生怕‘我’会夺家产,明着暗着打压了‘我’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什么了?”
“再会伪装又如何?你们还不是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
裴如章脸色难堪。
而目光始终集中在黎于安身上的邓秀亚更是直接埋头哭了出来。
是啊!
他们夫妻拿到什么了呢?裴氏公司的掌控权吗?
可成为薄氏集团董事长的薄越明为了裴意,早在一两个月前就针对上了裴氏,如今的资金链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她和裴如章都已经不再年轻,而亲生儿子黎于安又怎么都不肯相认归家!
他们夫妻看似得到了全部,却早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那也轮不到你来质问!”
裴如章不满被裴意这么劈头盖脸地指责,反过来逼问他,“是你怂恿薄越明来打压我们裴氏的,对吧?”
“早知道你是这种白眼狼,我当初……”
“够了!”
黎于安抢先打断了裴如章的质问,走到病床前,“裴意,我们已经看过了老爷子,其他陌生人不必理会,走吧。”
这回一来,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裴如章。
这样不思悔改、只会在别人身上找错处的男人,根本不配成为他的父亲!
裴意该看的、想说的也都已经完成了,他和好友默契对视一眼,毫无眷恋地走出了这个病房。
秦以舜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他看着事到如今越发嘴硬的裴如章,再也不顾忌什么舅甥的身份,“无可救药!”
说着,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躺在病床的裴老爷子的手指努力抬了抬,又无力垂落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邓秀亚眼看着孩子们来,又眼看着孩子们走,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了!
她猛地冲了上去,将三四个月以来的痛苦一并发泄。
——啪!
最敞亮的一巴掌打在了裴如章的脸上,震在了他的心头。
邓秀亚已经顾不上病房应不应该安静了,声嘶力竭地喊道,“裴如章!我要和你离婚!我真的受够你了!”
“现在的你和病床上的老爷子什么区别?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摆长辈的谱?”
“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裴意和小安才是恩怨和善恶都分明的好孩子!非得把他们赶走了,你才觉得心里痛快,是不是?”
邓秀亚知道自己不算个好母亲。
在得知真相后,她日夜后悔、日夜煎熬,就盼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能接纳自己。
今天黎于安能来医院看望老爷子,对邓秀亚而言,毫无疑问是份天大的惊喜。
她看得出来,黎于安是看在裴意的份上、才愿意跟着一起来的。
邓秀亚原本还想着好好给裴意道个歉,就算孩子不接受,至少也能摆明她认错的态度!或许黎于安会对她多一份认可!
结果呢?
来了不到五分钟,裴如章就把他们给气走了!
邓秀亚哽咽,“孩子们说得没错,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着!”
“我的溺爱教坏了裴焕、让他间接性害了小安,我的自私差点害了裴意,也让小安不愿意和我多接触。”
“我知道错了,也后悔了,一切的因果报应我都受着。”
邓秀亚看着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丈夫,心如死灰,“裴如章,我和你过不下去了,再也不过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如果她再不离开这位自私狭隘的丈夫,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获得亲儿子的一丝认可了!
啪嗒!
病房门重重一关。
裴如章这才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回过神,猛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
秦以舜陪着两位弟弟回到了停车场,心里还有些自责,“早知道会是这样,我连刚才那通电话都不应该给你们打。”
“哥,没事的。”
裴意强行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我才不和裴如章计较,没意思。”
秦以舜轻应了一声,“不谈那些糟心事,走吧,哥带你们去吃晚餐。”
裴意突然卡壳,“啊?晚、晚餐?”
秦以舜看出点端倪,“怎么?”
话音刚落,薄越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停车场的右侧,显然是特意赶来接裴意的。
裴意面对自家大哥的眼神,装傻陪笑了两声,“哥,我和越明约了晚上一起吃。”
说完,他迅速躲在薄越明的身后。
秦以舜拿他们这对早就没办法,视线不自觉转向了另外一位弟弟。
裴意见此,特别“义气”地将黎于安往前推了半步,“那啥!哥,你带梨园去吃,他才得多补补!”
薄越明瞧见自家恋人的举动,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十指紧扣的手牵得更紧了。
“……”
被裴意拉出来挡枪的黎于安一怔。
他对上秦以舜投来的专注视线,目光游来荡去地晃了两圈,“我今晚、好像、应该、貌似、也不行。”
一字一句,越说越清。
秦以舜还没问出口,黎于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未被遮挡的来电显示里有个很明显的“晏”字。
秦以舜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就差把“郁闷”两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
他深呼一口气,对着边上早已经默许接受的裴意和薄越明,“你们俩先走。”
“小安,你留下,先把电话接了,让他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