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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鹿撞 蜜秋 827 字 2022-09-23

别冬一时倒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反讽了。

冷峯说咱们去看能看得懂的,于是两人坐火车直奔佛罗伦萨。

记录在佛罗伦萨的名字——但丁、薄伽丘、达芬奇、马基雅维利、拉斐尔、伽利略…每一个都响彻天际,别冬在火车上还在恶补关于佛罗伦萨的历史知识,这座城市的艺术杰作如银河万星璀璨,别冬有种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全部参透的感觉。

冷峯笑说,没人能参透,把单个的人放进历史的长河中,任谁都只能取一瓢饮。

他说他自己受米开朗基罗的影响至深,时至今日最喜欢的材料仍是白色大理石,他用石头做的雕塑作品,无论理念如何先锋,都有股挥之不去的古典气息。

别冬立马想起放在梨津家里的那一尊“冬”,那完全是古典雕塑的手法。

一路上冷峯跟别冬讲了这位大师的生平,文艺复兴鼎盛期,群星璀璨的佛罗伦萨艺术大师里,米开朗基罗是与神最接近的只有一位——他易怒好斗、孤僻多疑,身边没有朋友;被几世教皇“要挟”,身价不菲,却过得像个穷光蛋;他的才华近乎刺眼,对刻刀下的石头有敬畏之心,自愿将灵魂附于其中,与神对话。

待到了古城中,两人在中央广场看见了大卫雕塑,别冬有些激动,冷峯却说:“这尊是青铜的,是后人仿制的,正品在美术学院里,我已经预约了,下午就可以去参观。”

“噢……”虽是仿品,别冬却也看得津津有味,他现在能看出些门道,即便是仿品,也跟国内那些公园或地产商搞出来的拙劣“大卫”大相径庭。

天太热了,广场上寂寂无人,冷峯带着别冬躲进一条小巷子,随便找了家餐馆吃东西,从窗口能窥见百花大教堂,这么寂静的午后,别冬突然记起跟冷峯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两个主角也是在这么炙热的午后,在空旷的意大利北部小城的广场喝东西,看书,一人骑一辆单车往返家和城中,无所事事地消夏。

突然就有那么一种自己误闯进了电影画面的感觉,可是别冬看着对面摘掉墨镜的男朋友,觉得他比电影男主角更帅。

“想什么呢,偷摸笑。”冷峯问。

别冬于是说了那部电影,冷峯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颌,学着电影主角,以一种慵懒又略带不自知的傲慢说了那句经典的:“ter。”

别冬笑了,想起那部电影的结尾,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悲伤。

越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越是有种无法形容的伤感。

下午他们去美术学院看了真正的大卫,冷峯什么也没说,艺术作品固然有许多创作背景和与之相关的故事,可是在欣赏的时候,冷峯觉得最不需要的,是像个导游一样在边上唠叨,知识可以提前了解,但面对艺术本身,只需要用身体和心去感受。

别冬细细地观摩光滑的人体和繁复流畅的褶皱,看到雕像本身,又看到它所传递的无所畏惧的战斗气息。

这座城有取之不尽的艺术瑰宝,他们又去了乌菲齐美术馆,看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画作,然后去圣洛伦佐教堂,佛罗伦萨最负盛名的美第奇家族墓地就在此处,以及米开朗基罗的《昼、夜、晨、暮》系列。

艺术作品都是沉默的,可是所有的表达也都在沉默中。

别冬觉得自己多了许多对艺术的“敬畏”,像敬畏天地自然一样,开始发自心底敬畏这项“人为的”创作方式。

冷峯也说,“大师就是最好的老师,看一遍大师的作品,比上几年的课都有用。”

别冬想起自己曾经真的起过心,想让冷峯教他如何做雕塑,想也能拥有跟他一样的,那么牛批的一手技术,但冷峯从来不教,总说别冬保持最本真的天分就好。

现在他带着别冬到处看作品,也从不解说,别冬渐渐能体会到一些冷峯的用意,一千个人看大卫也许会有一千个理解,自己看出来的,感受到的,才真正是自己的,冷峯从来不想去“灌输”什么,他喜欢那个“独一无二”的别冬。

夏天的傍晚来得迟且长,两人在城里逛来逛去,不知不觉走到河边,日暮时分人渐渐多了起来,冷峯指着河面上唯一的一座廊桥说,“那里是但丁遇见他的梦中情人的地方,后来人们就叫这里情人桥。”

这个名字让别冬噗嗤一声,果真哪儿哪儿都有情人桥,可是待他听了这桥的来历,却又笑不出了。

9岁的但丁第一次在桥上遇见了8岁的贝特丽丝,并不知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却对她一见钟情。

再见已是8年后,仍然在桥上,深情注视爱慕之人的但丁却直接被忽视了,后来梦中情人嫁给了伯爵,又在24岁就香消玉殒,徒给诗人留下一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