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摸索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了林舍前的右臂边。那手里捏着一张纸,纸里似是包裹着一张卡片和一枚钥匙。这手微微颤抖,手指甲里留有一些黑泥。
林舍前要开阅读灯,男人劝阻道:“别开灯,”他说,“这里是一张身份证,一把银行保险箱业务的钥匙,一张收据,保险箱是十天前才办的,保险箱号码收据上有,是这个身份证的持有人申请办理的。”
男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最后,他说:“帮我把那保险箱里的东西取出来。”
这时他的气息稳定了下来,语气异常坚决。
林舍前接过了卡片,打开一看,那纸确实是张保险箱业务的收据,里头包的确实是一张身份证,但是外头实在太暗了,他并看不清上面的字和收据上写的东西。那钥匙也确实是一把银行保险箱业务的钥匙。
“小林。”男人的手按在了林舍前的肩上,他说:“我不能去坐牢。”
他又说:“你知道的,我不能去坐牢,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这个人是要来坏我的事,她不是好人,她以前或许是个好人,但是因为她成长的环境,她变得贪婪,她变了,她沾染了这大环境里所有人的愚蠢的恶习,贪婪,愚蠢都是传染病。”
他的控诉越来越激烈,但他的口吻却越来越温柔。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林舍前的肩上。林舍前问他:“人呢?”
“我处理好了。”
“车呢?”
男人说:“这些你就不用知道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舍前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档案办公室吧?”
“我知道,当初安排你去那里也是想你上班轻松一些,拿保险箱里的东西有刑警的权限确实方便一些,不过,小林,我相信你会想到办法的。”男人轻声叹息,“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你了。”
林舍前又往后看了看,咳了一声,说:“我送你去码头吧。”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说:“从农贸市场那里过去吧,那里还是没监控。”
之后,他便再没说过一句话。林舍前开车,好几次,他都想从车内后视镜看一看男人,可男人却像是不存在了,像是一个幻觉,抑或是被后排的黑暗吞没了——他完全看不到他的样子。男人无声无息地坐着。
下了七仙女山,经过了城北的农贸市场,汽车一路穿行,好几次都是从别人家的后院开过去,接着开到了一片开阔的马路上,两边树影婆娑,不见人迹,也看不到一个路标。过了会儿,海潮声愈来愈清晰了,能看到海滩了。林舍前停了车,他眺望了眼,海面平静,稀薄的月光在海面上丢下一道银色的绢带,一艘快艇在一道木头栈桥上浮沉。
林舍前问了句:“拿到东西之后还是放在文化大楼的信箱里吗?”
男人说:“直接销毁吧,和身份证还有收据一起销毁。”
林舍前沉默了。男人说:“我相信你。”
林舍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男人便下了车,上了快艇。船开出去,林舍前望了会儿,船行扰乱了海潮,那银色的绢带歪歪扭扭,在夜色中扭曲成了一条银蛇。那快艇很快就看不见了。
林舍前点了根烟,放下车窗,海风咸涩,远离了海滩和阵阵拍案声,开回宽敞的大道上后,风里的味道变得青涩,还是涩。他的嘴巴里苦苦的,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仔细查看那身份证和收据。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连美甄。女,1980年7月12日出生,非雁城人,甚至不是海省人,身份证上的地址为四川省方州市大马路幸福港湾2栋5楼502室。
那张保险箱业务的收据来自雁城人民路中国银行支行,开户日期是2018年3月4日。保险箱号码为67756。
第二天,3月15日,林舍前趁午休时去了趟人民路的中国银行支行,他提出要开保险箱,办理好登记手续,拿了钥匙,一个工作人员带着他下了楼。进了储存保险箱的房间,工作人员拿出一把钥匙,配合他刚才拿到的钥匙,开了他新开的保险箱,那工作人员就离开了。室内没有摄像监控,林舍前听到关门的声音,找到67756号箱,拿出昨晚拿到的钥匙,摸出一根撬锁工具,三两下撬开了锁,取出67756号箱,拿着进了开箱房间。
箱子里躺着一只信封,鼓鼓的,里面似乎有信纸,寄件地址是个香港的地址:中环利顺大楼26楼a室。寄件人是willia wang,邮戳确实是香港的。收件人为四川省方州市大马路幸福港湾2栋5楼502室, 连馨香。
保险箱里还有几份报纸的复印件,那报纸要么是《崇市早报》,要么是《闽省晚报》。林舍前翻了翻,拿起了其中一份1988年9月6号的《崇市早报》,这份复印件复印的是早报的首页,这首页上一则标题为“崇市金店周年庆特大抢劫案已于昨晚告破”的新闻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