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景修只是一名初入校园的学生,他的同学们甚至还肢体僵硬,背课文一般背诵着剧本上的台词,可他却已经能娴熟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与肢体语言。平日里沉默寡言、表情冷淡的他,一到舞台就仿佛变了个人,角色的灵魂借助他的躯体而复活,虽然仍有青涩的部分,但已经是初具雏形的璞玉,莫谦毫不怀疑,等精雕细琢之后,他一定能大放异彩,成为这个圈子里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到底是我太幸运,还是他太倒霉?”莫谦苦笑,“如果他早生几年,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是我了。”
“这是两码事。”路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谦,你的问题,我只能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一二。真要克服,只能靠你自己。沉下心来,不要急,慢慢想,你还年轻,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沉淀。”
“谢谢老师。”莫谦说着,又看向舞台上的骆景修。
除了莫谦自己和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其时风头正劲、本该无限春风得意的莫谦遇到了演艺生涯的瓶颈。他自己突破无果后,向路老师求助,老师将骆景修介绍给了他。
“但凡演员表演,总会慢慢养成自己的习惯。越是资深的演员,习惯越难改变,也因此,会在表演中流露出‘匠气’。”说到这里,莫谦苦笑了一下,“我已经演了八年,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足够暴露我的缺点。”
侯奕初听时极为震惊,慢慢平静下来,回想起了当年的情况:“这么说,好像是……自从那部《应物》帮你拿了大满贯之后,你后面两年的角色都是同一类型的。”
莫谦点点头,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我已经在重复自己,却不知道怎么突破,当时郁闷得要命。尤其是看到骆景修之后,我就有预感,他跟我不一样,他有比我更好的天赋、不对,是某种别的东西,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从我五年前见到他的表演一直到现在,他的作品虽然数量不多,可每一次,他的热情都是全新的。”
顿了顿,莫谦似是在寻找合适的语言形容:“他的技巧在提高,但对表演的新鲜感从未变过,这样的演员太难得了。拍电影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所以,为了增大胜率,我们这次一定要拉到他合作。”
“可是你已经把人家得罪狠了,我看他一点都不想搭理你。”侯奕实话实说,“你以前谈过那么多个女朋友,我看分手之后她们跟你关系也还好啊,遇到事还帮你说话,没一个闹成这样的。”
“咳咳。”莫谦咳嗽着给他使眼色。侯奕立刻心有所感,回头一看,骆景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完电话回来了,也不知站这里听了多久。
“咳,这说明一定是你的错。”侯奕再次萌生钻到桌子底下的想法,“我强烈谴责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那么直接一走了之啊!”
“也没有,我还留了张字条呢。”莫谦一摊手,看向骆景修,“你还记得,对吧?”
骆景修虽然没什么表情,眸子却骤然沉了下去。黑压压的,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
侯奕心说莫谦不是来道歉解决矛盾的吗,怎么一句话反而激化矛盾了?
“为了拍戏。”骆景修一字一顿,“所以,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对么?”
骆景修的气势实在太强,气氛实在太尴尬,侯奕一不小心就碰掉了筷子,弯腰下去拾,然后就再没有起来了。
莫谦直视骆景修的低气压,反而朝他一笑:“也不算错。真是很好的剧本,我特别想给你这个机会,保证你拿奖拿到手软。怎么样,跟我干吧?”
两人对视不到一秒,莫谦别开了目光。
“我拒绝。”硬邦邦抛下这样一句话,骆景修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侯奕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给莫谦比了个大拇指:“哥们,你这个gay是真的直。当代渣男典范,非你莫属!你别拍电影了,转行去做狗血恋爱综艺吧,绝对能被骂上热搜。”
莫谦则颇为苦恼,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抬高嗓门嚷嚷:“管他的,我要借酒浇愁!咱哥俩来个不醉不归!”
是夜,莫谦再次醉醺醺地往回走。上次还有朋友安排人送他回家,这次侯奕真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所以没人管他。
好在他虽然醉,但还是认得路,摇摇摆摆走着,时不时低声嘟囔一阵。进了小区,他抱着路灯辨认了一会儿方向,开始转起了圈。
“怎么……路怎么在转。”莫谦抱怨,“骆景修的房子真讨厌!”
说着说着,不提防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人一身运动装,年纪二十四五,头发染成浅栗色,似乎是刚从小区的健身中心归来,被个醉鬼撞了满怀,自然心下不快,正要一把将人推开,路灯的光芒洒下,他看清了这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