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并不喜欢这群远道而来的流浪者,因为流浪者并不信仰丰饶女神,他们或许有着其他的信仰,或许什么都不信。
神父斥责他们的不知悔改,声称不会为流浪者售出的那些种子和家畜赐福。
但是,流浪者从远方带来的小马驹健壮得油光水滑,总有些人会忍不住对它们的喜爱。
那些廉价的种子看起来也饱满又坚硬,流浪者声称它们能结出最丰硕香甜的作物果实。
购买家畜的事情难以隐瞒,但对狡诈的村民们来说,失手将种子弄混在其他种子中,送去教会一同请求女神祝福,也不是什么会令人良心不安的事情。
直到流浪者们离开后,村民们才发现,那些被染过的家畜会褪色秃毛。种子则要么不发芽,要么结出来的果实又酸又涩。
唯一留下的有价值的事物,就是那些还算管用的畜牧和种植知识。
或许还有村里许多年轻人,心中珍藏的某段快乐回忆。
当时的欧也妮,比现在年纪更小,她的母亲不允许她去接触那些“不道德”的流浪者。
但欧也妮有自己的想法。
那时的她正为家里的生计犯愁,会偷溜出门,去蹭那些流浪者的免费热闹,向被骗晕了头的年轻人,推销自己的手工制品。
流浪者里有个女占卜师,被欧也妮哄得七荤八素,还愿意在占卜时帮欧也妮带货。
直到这拨流浪者走后,欧也妮的手工制品还持续畅销了一段时间,很是小赚一笔。
但是,这样一群流浪者,来到这片荒地上做什么?
盐碱地上人迹罕至,也无利可图。他们总不至于能向那群来舔盐块的动物推销商品吧?
是想去黑森林里,搜集什么珍兽药材吗?
“说起来,”欧也妮问杰罗姆,“你们居住在黑森林的这群本土猎人,会排斥外来者来这里围猎吗?”
这样的状况,猎人们似乎不常遇到。
因为杰罗姆也想了一会儿,才答道,“狩猎可以,围猎不行。”
他又回忆了一下,过去曾见到大人们处事的经历,“人少可以,人多不行。”
若外人肆意妄为破坏生态,可是会影响猎人们的长期饭碗的。
小事宽容,大事排外,这样的策略理所应当。
杰罗姆也警觉起来,“你认为那群人,是过来黑森林捕猎的?”
“不,只是有这个可能性。”欧也妮说道,她不希望杰罗姆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和那群流浪者发生冲突。
尤其是现在,猎人群体的主力们,都去参加了为期多日的猎神祭,若起了大的争执,他们不能及时回返。
“待会我们再去探探情况。”欧也妮安抚杰罗姆,“我们先去那座房子看看,天快黑了。”
天一黑,视线就会受阻,火烛会成为必要之物。
那座格兰杰家族的棚屋,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等天黑后,若是屋内突兀亮起灯火,很惹人注目,可能招来流浪者的查探。
倒是流浪者那边,夜间必定会升起篝火。
他们可以穿着猎人衣,慢悠悠地潜伏过去,借个光亮。
欧也妮下定主意后,便带着杰罗姆,向那座棚屋出发。
那座棚屋,远看阴阴沉沉,近看更是凄惨简陋。
在苍茫的风里,半倒不倒,一副快要坍圮的模样。
欧也妮无比庆幸当初的自己,中途跳下管家维克托的马车,去了老库克的店铺做学徒。
她默默地再次诅咒了格兰杰家族的那群亲戚和为虎作伥的管家维克托。
同时也没忘了,再次感谢老商人库克的“热情”收留,和维恩主任给自己指点的明路。
欧也妮下意识地摸了摸,系在自己手腕上的柔软缎带,感觉一股温暖冲散了心中为数不多的怨气。
她走近那座棚屋,才发现自己不是造访这里的唯一客人。
这座废屋,像倒霉催的自己一样,承受了太多来自格兰杰家族和那群刻薄亲戚们的嫁祸。
窗户被砸得只剩下窗洞。
烂木门还留了半扇,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在风里被刮得哐哐作响。
墙壁上被泼了看不出是什么的污物,还有人拿斧头在外壁上凿出了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大字:“欠、债、还、钱”。
欧也妮不禁感叹,这些逼债的威胁手段,不管在古今中外,还是在前世今生,都同出一辙。
可惜力气使错了地方。
如果不是老库克的皮革供货商恰好住在黑森林里,如果不是欧也妮心血来潮又恰好有空过来走一遭,这些对欧也妮毫无威慑力的催债恐吓,都没机会出现在她眼前。
就是还缺几个负责蹲守的□□流氓。
也不知道是债权人没钱雇请,还是曾经雇请过,但在长期蹲守未果后放弃了希望。
“杰罗姆,你觉得这附近安全吗?”
欧也妮开口向本地人打听。
猎人少年没有令她失望,他的眼睛能发现更多欧也妮留意不到的踪迹。
“有狼群来过的痕迹,或许是被人不慎引过来的,但现在,双方都已经离开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痕迹还很新鲜,应该是这两天内的事。”
欧也妮挑了挑眉。“最近有人来过这里?人多吗?”
猎人杰罗姆也不太确定,“一个,或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