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九昭飘到门口,她的影子在门板上一罩,漆黑无神的眼珠便出现在小窗后。她合着双手,低头一板一眼道:“大人,院外林鸮小队长在叫门,说要来巡查妖类行踪。”
“真是来了个最麻烦的家伙。”白泽不满地嘟哝一句,他看向角落里哄鱼的任雀,对上男人略显抱歉的眼神。
“麻烦你帮我挡一下?”任雀重新思考自己打算带楚虞离开的对策,饶是他本领高,也不见得能毫发无伤带一个重犯离开西梵天。更何况一旦计划失败,就会给白泽、许家兄妹带来麻烦。
“交给我,但保险起见,你用那件斗篷把楚虞全部包裹起来,它可以最大程度消除妖类气息。我没法拦住他们进房间巡查,所以拜托你们藏在床下吧。”白泽指了指里屋,吩咐完便带着九昭出了屋子。
阿倩比兔子都精,监管者集体出动前便感觉到不对劲,眼下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任雀依白泽的话把楚虞包好,捏着他的尾巴根折进布料里,一人一鱼紧挨着床板侧躺,在有点灰尘的黑暗夹缝里,楚虞的眼睛额外亮。
“呜……”楚虞不舒服地抖了抖尾巴,斗篷的绳子在磨蹭间一松,他的鼻子对灰尘很敏感,呆了不到半分钟,就在外面开门的咯吱声里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噗——
楚虞垂着头颅在任雀胸前点了一下,末了大大张开嘴,猩红舌尖舔了一圈鲨鱼牙,不好意思地用指腹擦干净任雀的衣襟,咕噜咕噜地念叨什么。
屋外,数道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变得额外响亮,男人的对话声此起彼伏,低低交谈着,隔着一堵墙听不真切。任雀正要聚精会神聆听内容,突然感觉腰间被两条手臂缠上,衣襟半开,有个滑溜溜的东西贴了过来。
床下空间就这么小,楚虞的眼睛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深蓝的光芒,像在若水南岸水池边捡到的荧光海螺,一瞅着实吓人。任雀用手掐着楚虞的手腕往下拖,谁知这鱼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就要以身相许表示会对任雀那沾了楚虞鼻涕泡的衣服负责。
“够了,摸哪呢?!”任雀恼了,他压低声音冷酷低喝,还用法力特意扩散了下话语在楚虞耳朵里的传导,谁知楚虞一眯眼,把头埋在任雀胸前,假装自己是条小聋鱼。
“你……”任雀咬牙切齿地和楚虞保持距离,谁知卧室门一拉,两双锃亮的皮靴出现在狭窄的床底视野里。
“白泽老师,你的房间就算过了百年也还是这般无趣。”
进门人的嗓音有些稚嫩,估计还没到监管者的法定成年年龄,他装作一副大人语气,皮裤板板正正掖在军靴里,连褶皱间的距离都是精心计算好的。那人开始踱步,从床头到床尾,慢慢悠悠,气定神闲。
“擅自闯入他人卧室是过分的事,评头论足就更显得没有气度,林鸮你说呢?”白泽的态度比和任雀说话的时候冲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即便是针锋相对也拿捏的文绉绉,充满了读书人奇特的嗤之以鼻。
“老师一向对礼节很看重,可惜我从不在意这种小事……不过老师的屋子,似乎有股奇怪的味道。”那人吸了吸鼻子,脚步突然在任雀视线正对的位置停住,脚尖并拢,站姿板正。
空气一下静了起来,那人似乎在弯腰,因为他的手指突然扶住了床边垂下的床单,以缓慢的速度慢慢往上掀,光芒逐渐射入,任雀屏息凝神,指尖在背后捻住,飞刀无声地转了起来。
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呜?”楚虞被任雀紧紧搂在怀里,他身上的兜帽斗篷在纠缠中完全松下来,破布一样铺在地上,他的尾巴舒展地伸直,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水晶铁器。
咔哒——
铁环贴地滑行的声音一响,林鸮的手掌一顿,他猛地掀起床单,整个人以壁虎扑食的姿势贴在地上,却只看见角落里一盏亮着蓝光的灯具。
“老师还有在床下藏灯具的爱好?”林鸮失望地垂下嘴角,他勾手把布满灰尘的提灯拉出来,对着卧室的光仔细查看。
那是一盏古老的生锈提灯,花纹难以辨认,纤细又繁复的雕刻将整个提灯装点得高级又典雅,它的水晶圆灯壁里含着两簇蓝色火苗,如萤火虫被圈养在狭小空间,轻轻飘散埋头乱晃。林鸮一动手腕,提灯便发出先前那种咔哒的清脆声音。
白泽站在床边,仔细盯着提灯,突然露出很微妙的笑容。
“这不是念混提灯吗?老师把它放在床下,该不会是想梦见谁吧?”林鸮垂着眸,把提灯轻轻放在床头柜,高大的身躯一倾,笑着在白泽耳边小声道:“开玩笑啦,老师正人君子,学生可不敢妄自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