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 就算永远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多大关系。
但她现在才突然觉得, 是有关系的, 她身体里流淌的血在数万年前流淌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从没见过她, 从没听到她喊一声爹爹,但却毫无保留地爱着她,把最重要的东西送到了她身边, 用另一种方式永远陪着她。
那样,她是不是也不算一个孤儿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出了那样多的眼泪,耳边听见小浣熊奇怪道:“小孩儿, 我问你, 你怎么会知道……”
“嘭”的一声天崩地裂般巨响,高空中萧九辰用自己的血环出的禁制终于不堪重负, 轰然炸裂, 天空中炸开一片血雨, 滴血如剑, 瞬间将整个废墟砸得千疮百孔。
花兮下意识挥出一片仙障抱头抵挡,但仙障外亮起一层赤金色的护体屏障,屏障上如落雪般萦绕着金色的梵文碎片,急速旋转,让人眼花缭乱。
花兮低头,看到右手上戴着的两枚骨戒齐齐发出炫目的光芒。
一个大红的人影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在了地面上,砸出一个圆形的巨坑。
花兮张皇失措地跳下虎背,侧滑下坡,跳到坑底,只看到萧九辰浑身是血,费力地撑起身子,踉跄着从跪坐变成站立,宽阔单薄的肩膀被血浸得湿透,左袖口空空荡荡。
他用其他材料制成的假臂是个致命的弱点,打斗时总是最先被斩断。
流了那么多的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面具后的金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亮得惊人,像t 是用生命燃烧的烛火。
花兮颤声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了,我知道是谁要杀我了,萧九辰,我……”
萧九辰屈起手指,擦过她的眼尾,拂去尚未干涸的泪痕,沙哑道:“我都听见了。”
花兮一愣,才想到那骨戒或许也有传声的作用,抓着他的手道:“不是我不走,是传送门用不了了。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有什么能做的?我听你的。”
萧九辰凌乱的发丝后,炽热的金光一瞬变得温柔,他薄唇被血染得殷红,唇角轻勾,道:“不要哭。”
他说完愣了一下,指尖触到更多的泪水,垂眸道:“……说好要听话的。”
他仰着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高空中,上百个漆黑的身影环绕着漠然俯视,如同冰冷肃杀的机械,更远的高空中浮着如岛屿般魁梧的神兽,浑身浴火,口吐烈焰,炽热的火光与汹涌的冰流撞出大片缭绕的白雾,层层叠叠的禁制在极远的地方折射出瑰丽的光芒,让禁制外的景象都变成一片遥不可及的幻影。
“你放手吧,”不知是哪个黑衣人缓缓开口,声音古老沧桑,“没有用的,你一个人,打不过我们所有人,再打下去,你会死的。”
萧九辰淡淡道:“你们想要她,就得先杀了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你们不敢杀了他!”花兮脱口而出,飞快道,“我知道你们就是金影卫!你们听命于天帝!你们若是杀了他,帝姬重锦也会死,否则你们在这里周旋什么?!”
“你太天真了。”那黑衣人冷淡道,“死,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我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九辰,你我尚有三分颜面,看在帝姬的份上,我不愿将事情做绝。要么,你把花将离给我。要么,离尘就是前车之鉴。”
离尘神君,神位陨落,筋脉寸断,被十八根蚀骨钉吊在同悲崖数百年不得解脱。
宽广的禁制内一片死寂。
萧九辰眼中金光锋锐夺目,慢慢道:“三万年前,是你杀了她么?”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道:“并非是我所为,也并非我们任何一人所为。”
萧九辰冷笑一声,浑身的血逐渐向手心聚拢,如同拨下一层鲜血淋漓的假面,露出底下苍白欺雪的肤色。
他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没杀就是没杀,你以为我会信?你以为当初不是你做的,今日我就能放过你们?”
“你想清楚,现在是我们不放过你,不是你不放过我们。”那黑衣人声音平和低沉,从缥缈的空中传来,“你我已经交手,你有几分胜算,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保不住她,把她交给我,如从前一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执迷不悟,今日此地便是第二个同悲崖,我当着你的面杀她取骨!”
萧九辰仰天大笑,笑声却悲凉彻骨,寒意逼人。
他反手握住掌心t 里的血剑,狠狠往下一刺,整片大地剧烈地震颤,宛如群兽在地底喧嚣,以血剑为中心炸出横亘千里的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痕还在不断变深,不断扩大,仿佛要将整块大地都吞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