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声中,年轻女郎窈窕的身影时隐时现,睡袍的腰带被丢在了浴室门外的地上。
“那就这样吧。”容嘉上迫不及待地挂上了电话。
浴室里,细细的水珠正淋在女郎雪白柔腻,宛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再顺着玲珑的线条一路蜿蜒流淌。容嘉上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换来冯世真红着脸羞赧的一瞥。
“先生,我还没确认完呢,做学问可要有始有终。”
浴室的门被男人一脚踢上,关上了满室春意。
一三二
关于容定坤有所好转的消息,容嘉上知道冯世真不乐意听到,便也没有和她提。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冯世真就被容嘉上起床的动静唤醒了。她揉着眼睛转过身,看容嘉上已穿戴整齐,见她醒了,俯身吻了吻。
“继续睡吧。我回上海处理点事,要是晚上不回来,会给你来个电话的。”
“事情很严重么?”冯世真忍不住问。
“没什么。”容嘉上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只是需要我回去一趟罢了。别担心。”
飞机急速滑行,缓缓拉伸飞起。容嘉上喝着咖啡,自窗口往下往。大地银装素裹,在清晨淡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皑皑生辉,晶莹洁净。而上海阴云笼罩,江河城市全都浸在一张灰色的幕布里,潮湿寒意穿透厚重的毛呢大衣,钻入骨缝之中。
容定坤昨日醒了片刻,又继续昏睡。容嘉上在他病床前坐了半晌,他无知无觉,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容嘉上觉得父亲像足了一辆快要报废的老爷车,苟延残喘。当大家都觉得他要熄火了,他却又能轰着汽缸缓慢爬行几步。
容嘉上并不希望容定坤就此死去。虽然知道以容定坤这些年来造过的孽来说,他能在病床上溘然长逝已是好结局了。这人到底是他的父亲,纵使不负责,却也给了他安稳富足的生活,把他养到了二十岁,并且留给了他一份雄厚的家业。
既然享受到了好处,就没立场去指责。容嘉上也只能这么矛盾且无奈地沿着容定坤给他划定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离开了医院,回到商会的办公室里,容嘉上屏退了旁人,把陈秘书留了下来。
“说罢。”容嘉上道,“昨晚在电话里说得那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
陈秘书才跟着容嘉上从医院回来,还没来得及脱去大衣,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满头大汗。容嘉上看他这样又滑稽又可怜,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先缓口气,然后仔细说给我听。”
陈秘书把温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再度确认办公室的门窗都关上了,这才脱去了大衣,拨开公文箱的扣子,取出了一叠文件,递给了容嘉上。
“大少爷您之前派了两个专员帮冯小姐调查身世。我这里收到了最新的报告。”
“你先说说。”容嘉上没什么耐心看资料。
陈秘书抹着汗,说:“根据大少爷您之前给下来的情报,我们的人将那附近每个乡镇都搜寻了一遍,寻找二十一年前年貌符合,又带着孩子的妇人。从咱们分析,当年冯小姐的母亲带着她应该只赶了一天的路。早上出发,晚上到达,从时间和距离上推算,我们把她们母女的出发地定在郭家镇和大榕镇两处。”
地图上用红色钢笔画了一个三角形,南边两个角是郭家镇和大榕镇,北边一角则是白柳镇。三角形向一个箭头,指着东北方向的上海市。
容定坤是从郭家镇走出来的,在当地有田有铺面,只是近亲全都死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疫病中。现在除非过年祭祖,容定坤也不回老家了。
想到冯世真极有可能真的和自己家有着更深远、更复杂的牵连。容嘉上心里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越发觉得有些别扭。
“这两个镇上符合条件的妇人有二十来个。”陈秘书哑着嗓音说,“至今为止,已经确认死了的有八人。三个是生孩子时死了的,五个是病死的,都找到了坟。冯小姐说她母亲姓白,但是这里并没有姓白的人家。”
容嘉上蹙眉,“这么说,这条线断了?”
“也不是。”陈秘书说,“派去查这事的小子有几分聪明。他找了个年近八旬的老婆子话家常,打听到大榕镇上有一户姓钱的人家,男人丧偶后娶了个寡妇。寡妇带了一个拖油瓶女儿进门。寡妇的前夫就姓白。只是那个拖油瓶女儿是在钱家养大的,街坊都习惯叫她钱大姑娘。”
“然后呢?”容嘉上挑眉,听出了端倪。
陈秘书说:“这个白氏长大后嫁去了郭家镇,不久生了一个女儿。过了三年,就是二十一年前,白氏又回钱家生孩子、坐月子,年底的时候才带着新生的孩子回了夫家。白氏第二胎生的是个儿子。”
容嘉上抄着手靠进了沙发里,点了点头,冷声道:“继续。”
陈秘书抹了一把汗,说:“我们之前就查到过,说这个白氏是出嫁后在夫家病死的。这整个事里最巧的是,白氏就是在二十一年前的腊月病死的,同冯小姐母亲遇害时间完全对得上。”
容嘉上面容冷峻,眉尾抽了抽,“钱家还有什么人?”
陈秘书脸色发白,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钱家老两口也在当年瘟疫中死了,留下一个小女儿。这钱二姑娘嫁人后,跟着夫家搬去了广州。爹娘姐姐出事的时候她正要生孩子,没能赶回来。好在咱们在广州有办事处,派了人去找,居然真找到了。只是……”